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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时钟,现时凌晨3点,起身下床,摸着黑来到洗手间,梳洗台的镜子照出一位年轻俊朗、却颇为憔悴的男子面貌,无神的眼神,稀落的胡渣。他用手擦了擦有点灰尘的镜面。 真是可怕的梦啊,他想,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而且还如此频繁。这种噩梦实在是平生第一次遇到,此时,他的内心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也许家乡真的出事了。 想到这里,他决定明天回去看看。 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已经有十年没回去,他记得一毕业就进了这家市级医院,从他读书到进医院工作至今已经有十年了。这期间他偶尔也有浮起想要回村的念头,但是,每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就回响在他的耳边: 不要再回来了,你发誓绝对不会再回来了,我会承当你所有的费用,只要你能答应我永远不要再回到这个村子,永远! 这是他自小到大第一次看到一位成年男子如此悲恐的表情。这种悲恐的表情理所当然的传染到了当时还年少的他,使他也莫名其妙的惊恐起来。 虽然如此,他刚开始还是有点想拒绝那位男人提出的条件,不过后来转念一想,双亲早已去世,反正村里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再说了,村里的人一直把他当成毒瘤一样来排斥,他的童年充满忧郁和悲伤,不回就不回了。 他接受了那个男人的提议。 至今十年了,他从未踏上归家之途,要不是这个纠缠了他一个多月的噩梦,他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一丝要回去的想法。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这个这时候正值深夜,万籁俱寂。他看到镜中的墙壁有一个毛茸茸的黑圆球正慢慢地浮出来。 什么东西?他连忙转身一看——墙壁上什么都没有。 幻觉吧,他解嘲般摇了摇头,最近被那个噩梦搞得有点神经兮兮的。他拿起口杯准备刷牙,这时,他又看到那颗毛茸茸的黑圆球从镜中的墙壁慢慢浮出来。这次看起来那黑圆球已经浮出了一半,大概在他看不到的时候,这颗黑圆球还在冒出来,而且,黑圆球周围如帘布般低垂着浓密、细长的黑丝,细看之下,这哪里是什么黑丝?分明就是头发。 那个黑圆球竟然是一个人头,他所看到的是这人头的头顶。 他显示有点不敢相信,看了几眼,害怕起来,猛地转回身盯看——墙壁上还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觉得眼前的墙壁和镜子中照出的墙壁有点不一样,可是,镜子中的墙壁不就是眼前墙壁的镜像吗?为什么他能在镜子中看到这墙壁的异象,而真正等他回身看这面墙壁的时候,却又什么都看不到呢? 难道镜子能照出鬼魂的传说是真的? 他害怕地看了眼前的墙壁老半天,确认墙壁上实在没有什么异状,又转身继续刷牙,这时候的心情已经有点不安。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他再次从镜子中看到了那个人头。 那人头已经全部出来,头发油腻粘稠。因为长发的关系,他看不到这人头的面貌,然后他看到肩膀和手也慢慢地也从墙壁中出来,他甚至听到了骨骼摩擦的‘喀喀’声。 他终于明白了——有一个人正从镜中的墙壁挣扎着爬出来!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还在梦中?他害怕地紧盯着镜中的慢慢挣扎着爬出来的人,一时惧怕,扬起手中的口杯,用尽全力砸向面前的镜子,镜子登时碎裂成几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墙中的人消失了。 他满身冒着恐惧的冷汗,呆呆地看着地上的镜碎片,确定刚才不是在做梦,难道是幻觉?回头看身后的墙壁,还是什么都没有变化。 这究竟是怎么的一回事?难道遇鬼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久久回不了神。 第二天清早,他收拾好衣物坐上了回家的车。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汽车,到镇上后再转坐三轮车。 连通镇和乡村是条坑坑洼洼的山路,汽车无法行驶,镇辖下所有的乡村的居民都是用三轮车作交通工具。载他的三轮车司机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子,他听到有人要去双子村时,先是颇为讶异,但也没问什么,谈好了价钱后便开动了三轮车的发动机。 他坐三轮车后座,从观后镜中可以觉察到司机的神情有异,那司机总是时不时地望一眼观后镜,他知道司机在通过观后镜偷偷地打量自己。 终于,他忍不住地问司机: “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价钱给的太少?”司机的眼光让他有点不自在。 “啊……不是……不是。”司机连忙摇头说,他放慢了开车的速度,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事,最后终于打定主意般地问道:“我说客人,你真的是要去双子村吗?” “那当然。”他点点头,客人这样的称呼让他有点不习惯。 “这样看来客人似乎还不知道一些事情。”司机压低声音说,可以看得出他在害怕,“早在一个月前,双子村就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了?”他皱了皱眉头,有点不明白司机的话,“什么叫消失了了?好好的一个村子怎么会消失了?” “那个村的人在一夜之间全部都死光了。”司机说完“吱!”地一声刹住了三轮车,两手不停地摸拍全身,驱走突然而来的寒意,“真是邪门得很啊,全村五百多人口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死掉了。” “全村的人都死掉了?”他有点难以置信,“开玩笑的吧?!”事实上,他确实没把司机的话当真。 “青天白日的,谁会说假话?而且还是全村的人都死掉的假话?”司机一脸肃然,另外夹杂着说不清的恐惧。 “你是说真的?” 他意识到司机不像是在说谎,当下前靠身双手猛地抓住了司机的肩膀摇了摇,“发生了怎么的一回事?好好的一个村子怎么会一下子全部的村民都死光了呢?” “你别这样,客人。”司机被他有点疯癫的行为吓了一跳,哆嗦着说,“这么邪门的事我又怎么知道?听说全村的人都是突发性出血而死的,就是全身不停地往外渗血,整个村子就像从血池里浸泡过一样。省医院来了几位医生,其中有一位当场就被吓晕过去了,那也难怪,有谁看过那么恐怖的场面呢?满地血渍和死尸,这是地狱才有的景象啊!后来省医检查了一番,对外宣布是红死病。” “红死病?”他喃喃地说,双手从司机的肩上缩了回来。 “听他们说好像是一种病毒,这种病毒会破坏体内的某种凝血的东西,我也不懂这种东西,只知道感染了这种病毒的人鲜血会不断地从皮肤渗出来,最后流血而死,真的很邪门的东西。” “‘红死病’病毒早就中世纪的欧洲灭绝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他说道,虽然他对村民没有一点好感,但是这毕竟是听到自己乡村的噩耗,心中的震惊和悲伤自是难以言喻。 “这我就不知道了。”司机答道,“我听我们村的大师说是惹到了什么邪恶的妖灵。” 唔,心事重重的他没有在意司机的话,此时在他内心正挂念着一个人。 “司机,有一位叫陈南海的人也在这场事故中丧生了吗?我记得他曾经担任过双子村的村长。”他内心隐隐地已经猜到答案,既然全村的人都死了,他所问的人又哪能幸免? “那个人我当然知道。”司机干脆停下了车,转过身对他说,这个人看起来蛮憨厚的,可事实上一打开话闸,便停不下来嘴闸,“全村的人就属他死得最惨了,据说,他是被活活剥了皮,摆上祭台,然后又被开膛破肚,派出所的人说是被拿来作活祭了。” “活人祭品?”他的头脑开始发晕,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个噩梦。 “恩,这边每个村拜祭的神都不一样,双子村的神大概喜欢这种祭品,话说回来,双子村的神要是喜欢活人的话,那以前的村民究竟是用什麽来祭拜的?该不会一直以来都是用活人的吧?” 司机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另外,这个村子现在很凶啊。”司机继续说,“邻村有一个村民晚上找走失的猪找到那个荒村,结果失踪了好几天,后来尸体在荒村的一个角楼里找到了,你猜猜那尸体成了什么样子了?面容和四肢扭曲,都不成人形了,派出所带来的法医说是被吓死的。这里的人现在往村里的方向看一眼都觉得害怕,你还要进那个荒村?不要命了。”司机说着说着又打了个寒战,收住了口,转回身继续开车。 他没有答话,他脑里充满那个噩梦的场面。 三轮车继续往前开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山路在前面不远处有一条分岔小路。 那山路他非常熟悉,小时候经常独自一人从这里步行两个多小时到镇上的书店阅读一些他买不起的书籍。他记得书店老板对他很好,每次看到他来总会拿一张小板凳示意他坐,让他可以坐着看书。 他也记得从他记事开始,他就是孤身一人,乡村里的人当他异物般地排斥,到现在他还记得村民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种厌恶的眼神,如刀锋般锋利,将他割得遍体鳞伤。他后来回想自己为什么会愿意步行几个小时去镇上看那些他看不懂的书,原因在于店老板的善意。他去那书店只是为了感受那种善意,也是他之前的生活中唯一遇到的善意,这种善意对他来说有如阳光般温暖。 这是他童年唯一温馨的记忆了。 只是,不论怎么说,他还是无法相信司机所说的双子村毁于红死病的事件。他自己就是市医院的医生,如果真有爆发‘红死病’这种骇人的传染病的疫情,他没理由不知道。 司机在距那分岔路口一百多米的地方停了车,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往前开,他没办法,只好下车。 走了几步,回头望了离去的三轮车一眼,却惊讶地发现了一件怪事:一个长发黑衣的人低垂着头默默地坐在三轮车后座上。 那个人几时坐上去的?他有点奇怪,看样子那司机还不知道后座多了一个乘客,他想要出声提醒,可是,在这时间,三轮车已经开远了,便只好作罢,往村子走过去。 第二章 回乡  通往双子村的小路蜿蜒上了一处小山坡,再顺着小山坡蛇行而下,整条小路大概一公里,周围种植虚虚落落的几株干枯的树木,两边的树旁则是贫瘠的田地。 他走到山坡脚下。 在山坡的半腰处,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很怪异的一个人,背对着他,身形偏瘦,一身黑衣,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是那人走路的怪异姿势和他一头异乎寻常、湿漉漉的长发。 那人弯着腰走路,双手无力低垂,远远看上去似一个倒过来的‘U’形,油湿的长发及地,也遮住了他的面容,使他无法看到那人的面貌。他走起路来摇摇摆摆,走一步身子要摇好几下,好似全身只剩下那点微弱的力量支撑着他,随着他的摇摇晃晃地走出一步,双手也似钟摆般无力地摆动。 “你没事吧?”看到这人似乎不是正常人,医生的本能在他体内觉醒,他小跑了过去。越是走近那个人,就感到越冷,还闻到一股潮湿的味道。而他感到的那种冷不是从皮肤传入体内的,而是从内心冒出来的,使得他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你没事吧,我是医生,让我……”他走到这人身边,伸手拍了拍这人的肩膀。 刹那时,一声怪异的笑声在他周围响起,然后是一声惨叫声。 他被突然而来的异响吓懵了。 这时,一具红黑色的干尸张大着扭曲、黑洞般的大口向他猛扑过来,在穿过他的躯体后又如云烟般消散。紧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像沼泽气泡般在他周围不断的冒出:惨叫声,哭泣声,惊叫声,哽咽声,祈祷声,男的女的都有,甚至还有婴儿的声音。 这些声音中漂浮着各种黑白的图像: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活活被剥皮的男子;暗室中风干的干尸,哭泣的婴儿;参拜的信徒。 怪异的声音和影像充斥他周身的每一个空间。 他惊恐无助地望着在他周围发生的一切。眼前的黑衣男子已经消失不见了,想要发出一点声音来缓解心中的恐惧,张口后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昏了过去。 清晨的鸟鸣声如清泉般淌入他的耳内,在如阳春三月温煦般的朝阳中,他醒了过来。一张开眼睛便看到一个女孩子红彤彤的脸庞正对着他笑。 这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孩,衣着很简朴,但是很干净,散发出阳光般的甜味儿。她的笑容很可爱,单纯,笑声很清脆,一笑便露出洁白的牙齿,还有一对浅浅地小酒窝。 “叔叔,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睡在地上啊?”看着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他,那女孩捂住嘴脆生生地笑了起来。 “这是哪里?”他迷迷糊糊地问道,昏迷前的记忆从他脑海一闪而过,他猛地打了个激灵,坐起身,那长发男子早已消失不见,此时在他身边站着的是一位可爱的小女孩。 那个长发怪人,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怔怔地望着小女孩,内心却在想着那男子,上次从镜子中爬出来的也是他吧?难道我遇鬼了?没这么邪吧? 正怔怔地想着,眼前的小女孩见状噗嗤地笑了起来。 “叔叔,你怎么一直坐在地上?很奇怪耶,琪琪可是第一次看到坐在地上的大人喔。” “呃。”他被女孩这么一说不由一窘,连忙爬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一本正经地对那女孩说:“你叫琪琪对吗?其实是这样的,叔叔刚才正在研究这边的土质,你知道吗?土质。” 不知道为何,他对这个可爱的女孩开起了玩笑,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对别人开玩笑。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和别人开玩笑是可以让心情舒畅的。 “研究土质?”琪琪一下子睁大了双眼,“叔叔是医生吗?” “呃?”他愣了一下,不知道女孩是如何将研究土质和医生挂上钩的,女孩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恍然大悟: “我闻到了叔叔身上的味道,和我爸爸的味道一模一样,琪琪好喜欢这味道。” 医生的味道?他举手凑近鼻下闻了闻,一股淡淡地消毒水的味道。 原来如此!他朝女孩腼腆一笑,内心开始喜欢上这位可爱伶俐的女孩。 琪琪向他走了过来,拉住他的袖子,“叔叔是第一次来到我们的乡村吗?到我家来做客吧,我妈妈做的菜可是很好吃的喔,我最喜欢吃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不过呢,叔叔的食量可是很大的喔。”他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像个小孩子。 “嗯!没问题的。”琪琪用力地点点头,拉着他向村里走去。 双子村只有一位医生,他就是村长陈南海。 这次回来最主要的就是要探望他,感谢他这十年来对他的照顾。 双子村是一个很小的村落,大概一百多户人家,五六百多人口。 村子的楼房围着村中央祭台而建,鸟瞰之下,似一个以祭台为中心的同心圆。村中大部分的楼房是用当地出产的青石筑砌,在温煦的朝阳下散发出暖人心意的气息,走在这样的楼房中,会有种舒适的感觉。 村子的一切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村民对他的态度,和善,亲切。沿途不断有村民亲切地向他打招呼。这种亲切的乡情是他自小到达一直盼望得到的。不过,当这些他期望了十几年的东西突然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反而觉得有点无所适从——面对村民亲切地打招呼,他唯有腼腆地笑了笑,算是回应,不过,内心却很是惊喜。 在去琪琪家的路上还穿过了村中央的祭台,几个小孩子正在祭台前的空地上玩耍嬉笑,看到他,都停了下来好奇地望着他。他可以感觉到那些眼光落在他皮肤上的烧灼感,不过他知道那些小孩子没有任何的恶意。 他记得,小的时候当他也是这样在小孩子们身边走过时,那些小石头便会从那些小孩子们的手中向他飞过来。他不知道这其中原因,奇www书q i sh u 9 9网com大概是自己在什么地方上让这些小孩子生气了。 现在村子的村民们看到他都和他亲切地打招呼,不再像以前那样把他当成异物和怪物一样来排斥。 这让他颇为惊讶。 当他快要走过祭台的时候,在祭台旁的阴影处,他看到一位长发的五六岁小男孩。那小男孩穿着破烂的黑衣服,浑身上下满是污垢,正站在阴影处用手肘默默擦泪,无声地哭泣。 他看得内心一动,男孩子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庞,使他看不清那男孩的容貌,便低头问身边的琪琪说: “那小男孩是谁?” “哪个小孩子?” “就是祭台那边的。” 他说完把手往小男孩的方向一指。 哪知刚才明明还站在那里的小男孩现在不知何时,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咦?!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那男孩跑哪去了?刚刚还站在那里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叔叔?你说的是哪个男孩?”琪琪望着他所指的方向疑惑地问道,她怎么也看不到叔叔口中所说的小男孩。 “奇怪,刚才明明还在那里的。”他说道,“那个男孩子留着长头发,穿着脏兮兮的黑衣服,你认识这样的一个男孩子吗?” “长头发,黑衣服?”琪琪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肯定地说:“我们村里没有这样的人。” 没有?刚才应该是我眼花了,他忖道,村子的男孩子不是很多,有的话琪琪应该会认识。 “可能刚才是叔叔眼花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着对琪琪说,“走吧,我们去你家吧。” 双子村民房两两相对而建,如此形成了一条一条纵横交错的小街道。他和琪琪走进她家的街道时,街道两边的住户都满面笑容、不停地向他打招呼,让他有点穷于应付。 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小街道中部琪琪的家。 琪琪的家是一栋小洋楼,这在村里不多见。当他们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琪琪先跑了进去,接着,便看见陈南海快步走了出来。 陈南海五十多岁,背梳头,身形瘦小,身着黑色中山装,看起来非常地有精神。 “小兔崽子,终于回来了。” 当他听到陈南海依然似以前般叫他小兔崽子的时候,内心一暖。 “我回来了,陈村长,好久不见了。” “之前只不过和你开了个玩笑,你还真的当真了。”陈南海笑着对他说,“你要是再不回来的话,我要找人出去找你去了,别站在屋外,快进来吧。” 一个玩笑?当年要我发誓从此不要再回来的事竟然是一个玩笑?他边和陈南海一道进屋,一边哭笑不得地想,我可是把它当真了。 两人进了屋,琪琪已在客厅茶几旁摆弄茶杯。陈南海走到她旁边把她抱了起来放在大腿上, “琪琪好像很喜欢叔叔的哦。”陈南海宠爱地对着宝贝女儿说。 “嗯。”琪琪用力地点了点头,边倒茶边脆声答,“叔叔身上有爸爸的味道,我最喜欢了。” 他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味道?什么味道?”陈南海不解地望着他。 “消毒水的味道。”他解释道。 “原来这样啊,要不琪琪以后也像爸爸叔叔一样做个医生好不好?” “嗯,好啊。”琪琪高兴地答道,然后想了想,转过头望着他认真地问道:“叔叔,是不是做了医生就会有爸爸跟叔叔一样的味道?” “那是当然的了。”他也用一种认真的神情回答。 “那太好了。”琪琪高兴地拍起手来,“那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做医生。” 陈南海亲了一下琪琪的小脸颊,然后对他说:“先休息一下吧,待会我带你去你的祖宅拜拜你的祖先和父母,这么久没回来了,也应该去拜拜了。” “好的。”他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鼓起勇气低声说道:“村长,这些年来谢谢你的照顾,在我心中……” “这些陈年旧事就别提它了。”陈南海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这也是你的能力高,不然的话,我再怎么做也帮不到你什么忙。” 说到陈南海这里顿了顿,问道: “你要先休息一下吗?楼上有个房间,累的话先上去休息一下,待会我让琪琪她妈做几个菜,做好了再叫你下来。” “也好。”他点头说。 很少坐那么长时间的车,一路颠簸,让他有点晕车,此时,一杯热茶下喉,一种疲惫感从他体内慢慢地向周身扩散,使得他一下子感到了昏然欲睡。 他站起了身,琪琪见状从陈南海大腿上跳了下来,拉住了他的手, “叔叔,我带你上去。” 在琪琪地带领下,他上了二楼中的一个房间,这是一个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小房间,只有一个桌子和一张床,不过光线充足,所以整个房间很明亮。 琪琪非常乖巧地为他整理好枕被,他坐在床沿刚想要向她道谢,哪知这时体内传来了一股无法抗拒地浓浓睡意,一倒在床上,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三章 荒村  他这一觉睡得很死,不知睡了多久,才昏昏然从一阵“刷”“刷”地下雨声中醒了过来。 外面下雨了?他昏头昏脑地想,睁开眼睛,发现四周一片昏暗,整个房间充斥着一种腥甜、潮湿的味道。 迷迷糊糊的他打量了一子周围环境,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间破旧房的一张腐朽的木床上,房间布满灰尘,原先在阳光下散发出甜丝丝、温暖味道的青白色墙壁,现在却变成了泛黄的颜色,上面布满一块块脓黄的污水迹,并且发出一股呛鼻的潮湿味道。一些地方还黏着赭色的果冻状物体,房间中的腥甜味道就是它发出来的。作为医生,他当然知道这种味道——血腥味,墙壁上的那些赭色的果冻状物体有可能是人血凝固而成的。 这是什么地方?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马上爬下了床。木床摇晃着发出吱吱呀呀、不堪重负的声音,在这个死寂的房间中显得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他站在房中间讶异地四望。 是这间房间不会错的,这个房间是陈南海村长二楼的房间,也就是琪琪带他来的房间,但是,为什么会在一觉醒来之后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是在做噩梦?他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痛得他差点叫了起来。 会痛,不是在做梦,他诧异莫名地想,这是不可能的,他快步推开房门来到二楼的阳台,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阴暗压抑的世界: 灰蒙蒙的天空布满铅云。铅云非常地浓厚,似乎都快要低垂到楼顶了,让他有种无法舒解的压抑感。毛毛细雨连绵不断地下,从阳台四望,整个村庄都笼罩在这些灰蒙蒙的水汽中,使他无法看清村子以外的地方。村中的楼房非常地破旧,好似几百年没人居住的样子,有的楼房的墙壁都塌了,可以从中看到房内横七竖八的家具,村中每栋楼房的墙壁可以看到那些黏稠稠地恶心赭色粘稠物。 整个村庄一片死寂,除了雨声外,再无其他声音,而且,他也看不到有人存在的迹象,这是一座死村! 那个村的人在一夜之间全部都死光了,三轮车司机的话在他耳畔响起。 难道整个村的人真的在一夜之间全部死光了?他既茫然又震惊地想,内心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猜想。 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在他睡前这个村子明明好好的,温暖阳光的气息,小孩的嬉戏声,村民亲切的打招呼声,琪琪可爱的笑声,可是在他一觉之后,一切都变了样了。 我还在做梦!对,在做噩梦。 他肯定地想,而且这个梦已经困扰了他一个多月了。跟以往不同的是,现在的他不是站在祭台的前面,而是在陈南海家的二楼。 确定了自己是在做梦,他内心稍微笃定。 他走下楼,途中小心翼翼地避免触碰到墙壁无处不在地恶心粘稠物。当他下了楼来到客厅时,眼前的情景吓了他一跳: 阴暗中,破旧的大厅中的家具杂乱地斜倒一地,好似被人粗暴地翻查过,地板和家具上都披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厅中央摆着一个长方形木台,木台上放着的竟是一具浑身缠满荆棘的尸体。尸体下的白色台布有一大片不规则的污血迹,已经有点发黑。 那是具女性尸体,皮肤死白色,看样子刚死不久,沾满血迹的荆棘包缠住了她的上半身,将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捆缠住,从荆棘间的缝隙可以看到她的全身被荆棘刺得皮开肉绽,死者的眼睛和嘴巴张得非常大,大得有点变形,有好几条荆棘从眼睛和嘴巴刺了进去,他可以看到被刺穿的瞳孔和血肉模糊的舌头。 在这个唯一的声音就是绵绵不绝的下雨声、空无一人的死寂乡村,身处这座荒废的空楼,看到了这具死相如此恐怖的死尸,他内心的恐惧可想而知了,当下再也不敢往那死尸多看一眼,冒雨冲了出去。 破旧的无人小街到处粘满那种恶心的粘稠物,像是从墙壁渗出来般;大片大片、浓浓的血迹处处可见。 在毛毛细雨中,粘稠物和血迹似乎都不会褪色。这些粘稠物和血迹在阴暗的光线下显得有点幽黑,似乎和这个阴暗的空间融合成了一体。 他忐忑不安地走在这恐怖诡异的小街中,想要加快步伐离开这里,却又因为光线阴暗害怕踩到街道的粘稠物,使得他只得咬牙压住心中的恐慌,逼自己放慢脚步慢慢地走。 毛毛细雨打在身上的烦躁感,和担心背后那具死尸会爬起来追袭他的惊惧,让他无时无刻地想要拔腿狂奔。可是,身在这样的小街中,又迫使他不得不放慢脚步,这种矛盾心情的冷热交迫使他差一点就要发疯。 他耐着心中的急躁,小心地避开那些粘稠物和血迹,一步一步地走在这个死寂的街道。他每踏一步在潮湿粘稠的街面上,脚下都发出‘滋’地一声,让他有种踩着动物内脏的感觉。 ‘滋滋’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回响在这死寂的世界上,恶心夹杂着恐惧,开始在他的内心扩散。 他开始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也开始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街道两边的楼房门或开或半掩,露出里面废墟的样子,不过他不敢往里面看,觉得自己会更加害怕。 此时,他只有一个想法——去祭台。 祭台就在这个街道的前面。 按他每次都的梦境,他都是在祭台前面的时候醒过来的,所以这次他想也是如此,只要走到祭台的话,就可以从这个让人恐惧发疯的噩梦中醒过来了。 走了一会儿,内心隐隐浮起一种不详的感觉。他说不清楚这感觉,这更加剧了他内心的恐惧。 他再也无法忍受,不管脚下有什么,开始拔腿狂奔。 但是,就在他提脚的那一瞬间: “吱呀!”地一声,右手边的一间民房的木门发出了一声清脆刺耳的声音。 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死亡村落,这声划破死寂的“吱呀”声无异于怨灵刺穿灵魂般的尖叫。 他听到这木门打开的声音后,全身血液几乎凝固,身形立时停顿了下来,呆在当地一动都不敢动一下。这时他的头更是不敢往那木门的方向移动一点,只是将不停颤抖的眼睛斜斜望过去。 籍着眼睛的余光,他看到一个苍白的手指抓住了打开的木门门沿,一个人慢慢地从木门后探出了头。那人的头发非常地长,油腻缠结,一部分遮盖了他的脸容,使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这让他感到更加恐惧。 那人慢慢地探出了半个被油发遮住的头,然后便停住了。 他知道那个人在看他,他可以感觉到那深藏在头发之后的充满怨恨和诅咒的眼神,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是偏偏此时内心的恐惧让他的身体丝毫动弹不得。 那人看了他一会之后,竟又慢慢地缩回木门后,再也没有出现。 此时,他的身体稍微恢复了点力气,便什么也不管了,内心一声发喊,当下拔起腿就跑。虽然双脚发虚无力,跑起来有点跄踉,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街道的出口就在眼前,再跑几步就可以出这街道了。 他跑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了女孩子的‘嘤嘤’的哭声。 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虽然如此,他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就这样跑下去,只要到了祭台,这个噩梦就可以醒过来了。 就这样跑了五六步,这时,他终于听出来这哭声是谁的了——竟然是琪琪的声音! 他刹住了前冲的身势,慢慢地转过了身。 听声音是从琪琪她家传出来的。 怎么办?要去吗?此时他非常地害怕,想到自己在这个诡异的荒村中都如此恐惧,何况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想到这里,他朝琪琪的家走了过去。 他知道这只是他的一个梦,一个噩梦,但是就此弃她于不顾地话,醒来后的他不会原谅自己的,所以,纵然自己恐惧得两腿发抖,耳鸣舌燥,他还是朝琪琪的家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他走进了琪琪的家,尽量不把眼睛往客厅木台上的死尸望去,循着哭声,他在客厅左边的厨房的角落里找到了琪琪,只见她正蜷缩在厨房角落的一个大水缸旁,柔弱的肩膀不停地颤抖,无助地哭泣。 “琪琪,没事了。”他立马跑过去一把抱住这个无助的小女孩,温声安慰。 “叔叔。”琪琪死死地抱住他,哭声说道:“这是我的家吗?怎么我醒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我爸妈呢?” “没事的。这只是在做梦,梦醒了就没事了。”他抚着她的背边安慰道,然后又用力地抱了抱她,想尽力让自己的拥抱让她更有安全感。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了,这种拥抱方式大概起了些作用,他怀中的琪琪不再哭泣,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他又温声安慰了一番。 过了了一会儿,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总觉得怀中的琪琪太安静了,而且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冷,当下觉得奇怪,便低头一看,这一看之下登时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他紧抱着的哪里是琪琪?竟然是一位长发男孩,肤色灰白的黑衣小男孩。 小男孩的脸紧贴他的胸,使他看不到这小男孩的容貌。 而就在他低头看下去的时候,小男孩的头竟也慢慢地朝他抬了起来。 啊! 他惊叫一声,猛地把怀中的男孩甩开,可是,那男孩似乎黏在了他的身上,无论他怎么甩也甩不开。 他再次惊叫了起来。 不停甩手,不停地惊叫,声音的尖锐度随着他的甩手动作的加快而升高,直到怀中的长发诡异男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时才停了下来。 此时的他再也支持不住,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气,脸色惊得发白,内心开始祈求这个噩梦快一点醒过来,无论如何,这个噩梦已经超出了他的精神承受能力,再不醒来的话,他恐怕要在梦里发疯。 就在他内心不停地祈祷的时候,客厅方向传来了“砰!”地一声物体落地声,然后是“卡吱”地地板摩擦声。 他不堪重负的神经再次绷紧。 该不会是那具死尸在爬吧?他绝望地想道。 此时的他根本就无力起身,更不要说是逃出这座废楼了,只好屏息静气,紧张地望着厨房门口,身体根本就不敢动弹一下,生怕发出那怕是一点衣服的轻微的摩擦声,奇www书q i sh u 9 9网com他都担心这样的声音会引起那具死尸的注意。 但是,命运似乎偏偏和他作对,那‘卡吱’声越来越接近厨房门口——那具浑身缠满荆棘的死尸正向厨房爬过来。 他恐慌万分,慢慢移动身体,小心翼翼地近身边的那口大水缸。 厨房没有可以跳出去的窗口,实在没办法的话,就只有藏身这口大水缸了,反正现在光线昏暗,大水缸中也是黑暗一片,藏身其中的话,纵然那死尸找到这口缸,也有可能看不见身藏里面的他。 想到这里,他移动身体到水缸旁,双手伸起抓住水缸边沿慢慢地拉起身,眼睛一边紧张地扭向门口方向,恨不得自己的眼神化为一扇门封住厨房的门口。 就如他担心的那样,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看到了那死尸像虫般蠕动着爬进了厨房。只见死尸浑身上下沾满灰尘和发干的血迹,每蠕动一下,身上的荆棘与地面摩擦便会发出一声“卡吱”的声音。虽然厨房比较昏暗,但是他依然能看得清楚这具死尸可怖的样子。 这具死尸爬进厨房后,在地上像虫子般无声无息地痉挛抽搐了好几下,竟然慢慢地用腰力拱起了身,它的双手被荆棘包缠住,起身姿势看起来非常地怪异。 就是现在了,他浑身颤抖着想道,此时纵然有力气也逃不出厨房了,因为死尸正堵住了门口。 他在惊怖中打定注意,颤抖着往水缸里跳了下去。水缸内黑暗,潮湿,充斥着一股血腥味,纵然如此,藏匿其中的他还是稍微有了一点安全感。 他留意外面死尸的动静,听到了死尸正往水缸走来的声音,不由得内心一紧,好在声音停了下来,这样看起来死尸似乎还未发觉他的藏身处。 终于安全了,他松了口气忖道。 这时候,眼睛慢慢地习惯了黑暗,在这个狭小阴暗的水缸中,他骇然发现一个人正死气沉沉地低头坐在他的面前,距离如此至近,鼻子几乎都要相互碰上,刚才被那具爬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使他一时之间,竟然没法发觉到。 他看不清面前这人的面貌——杂乱油腻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庞,但是,他知道这个人不是活人,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与这个诡异的死尸挤在一起,内心的恐惧可想而知了。 他不知如何是好,外面有爬尸,他没有勇气跳出去面对那具浑身缠满荆棘的爬尸;同样的,他更没有在这么狭小的空间与一具死尸同挤一处的勇气。 就在他头脑昏昏沉沉不知如何应对的情况下,面前的长发死尸突然动了一下,竟然慢慢地抬起了头。 啊! 他觉得快要窒息了! 这时,这具诡异的死尸伸起双手,慢慢地拉开遮脸的油腻的长发,露出了他的真容。 啊……啊……啊…… 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个稻草,他再也忍不住,也不再管会会不会惊动那具站起来的死尸,失去理智般无助地高声惊叫了起来…… 第四章 幻象  当他醒来的时候,早晨的阳光糅杂着小鸟的清鸣声正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房间,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暖洋洋的气息;村里鸡鸣狗吠此起彼落,相互唱应;街道闾巷人语嘈嘈。 他躺在床上默默感受这一切,悸憟的心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怎么会有这么阴郁可怖的梦?他心有余悸地想。 默默地回想自己在梦中的感受,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宗教的存在——人在极端无助脆弱的时候,纵然他是怎样的一个无神论者,[奇+書*网QISuu.cOm]内心都会暗暗祈求神灵的帮助。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一个噩梦,常言道,梦境反应了一个人真实的内心世界,难道这就是自己另外不为己知的阴暗面? 想着想着,耳边传来了轻轻的呼吸声,吃惊的他转头一看——原来是琪琪!只见她坐在床边的一个小木椅上,趴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了。 他轻轻的半起身仔细地端详眼前熟睡的小女孩:她的一双小手交叠在床上,可爱的小脸颊斜靠在上面的手肘上;嘴唇微翘,呼吸沉稳,鼻翼随着呼吸一张一合地翕动;温煦的朝阳温柔地落在她的睡脸上,让他有种看到了圣洁光环的错觉。 他不敢动一下,生怕会惊醒这位沉睡的小天使,只是安详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内心突然有种莫名的温馨感如地泉般渗出来,慢慢地浸透他整个心房。 假如自己的内心真的存在这样那样的阴暗面,也会在这个小天使的面前得到救赎吧,他默默地想道。 这时,‘咚’‘咚’地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楼梯响声,原来是陈南海走了上来。陈南海踏进房间看到趴在床沿上睡着了的琪琪,呵呵一笑,说道:“原来是睡着了,我让她上来叫你起床,没想到她自己反而倒睡着了。” 他边笑说边走到琪琪身边,眼里流露出无尽的宠爱,轻轻地抱起她,在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对他说:“我抱她去她房间睡,你赶紧梳洗一下,我带你去祠堂拜祭你的父母。” 他点了点头,下了床穿好衣服走下了楼。当他走到大厅中央,耳边蓦然响起了一声凄厉地惨叫声,他心神一颤,只觉眼前一花,仿佛自己仍处于梦中破旧的大厅,隐隐约约中,他看到那具浑身缠着荆棘的活死尸向他冲了过来,他下意识地用手一挡,幻象冲过他的身体消失了,一个祈求的声音边在他耳边一闪而过: 答应我,不要再回到这个村子,一定要答应我! 那是陈南海惊恐无比的声音。他用力地甩甩头,努力驱除心中的惊怕,然后装作没事的样子走过大厅。 梳洗完毕,和陈南海吃过了早餐,在陈南海的带领下,他拿着一个装着祭拜物品的木蓝字朝祠堂走去。 祠堂位于村子的东北方。 他们走在街巷中,避开满街疯走嬉闹的小孩子,那些孩子看到他都停下来笑嘻嘻地看着他;在一个门口,几个女孩子围着一名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逗着那婴儿玩,那婴儿开心得挥舞着自己双小手,就像小鸡兴奋扇动的小翅膀;走过一道街巷,一个房子内传来小孩子的歌唱声;还有几个房子传出炒菜铲锅的声音;一个门口,几个悠闲的老人坐在那里聊天打发时间,看到他,都停了下来眯着眼、笑呵呵地望着他,其中一个口中有点像自言自语地对坐在身边的其他老人说道:“这就是他的儿子?哎呦,都这么大了。” “村里的人生活都很开心,有点像世外桃源的感觉。”他对陈南海说,“我有点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呵呵。”陈南海笑了笑,“以后每年都回来就好了。” 他们边聊边穿街走巷,途中经过了一处冷森森的空地。 这空地中央竖着三四根十字木架,周围寸草不生,附近都没有住房,和村子温馨暖和的格调也显得格格不入。 他看了不由得很是奇怪,便问陈南海这地方是做什么用的,陈南海答是二战时期日本屠杀村民的刑场,他听了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再走几分钟,他们便来到了祠堂前。 祠堂周围是一片老旧的木屋,看样子大概是民国时代的建筑。 祠堂门口放着两只石狮,紧闭的漆黑木门贴着两张威猛的门神。祠堂是供奉村民双子村祖先的灵堂,据说他们的祖先上可以追溯到宋朝,另外村里一些因为绝后而无人祭拜的村民灵牌也会摆放进来,按村民的信仰,这样可以让其免为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 陈南海推开木门,一股干燥的气味扑面而来。 祠堂很宽敞,干净,大概一百多平方,梁木很粗圆,漆着乌亮的黑漆;厅上方放着摆着一座梯形木台,台上列着一排排的黑色灵牌。灵牌的排列是按年代和辈分直上而下排列,年代越久和辈分越高越是排列在上层。 灵牌木台下方摆放一座披着大红布的四脚供桌,桌上摆放一具圆肚四脚铜香炉,上面插着五六根燃香,香炉地下周围有很多燃香掉下的香灰。 这座祠堂东西两方内的两边各有有两道紧闭的木门,看样子似乎已经好几年没打开过了。 陈南海带着他来到灵牌座台东边底层的两个令牌面前,对他说:“这两个就是你的父母牌位了,过几天你把他们请回去,以后在他们忌辰的时候要记得回来拜祭,尽尽你作为子孙的本分。” 他点了点头,和陈南海一道将一些祭品摆在供桌上。 就在他忙碌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开门声,他闻声转头,发现右手边靠供桌这边紧闭的木门已经开了一道缝隙,从里面传出来几声小孩子‘嘻嘻’的轻笑声,还有‘啪吱’‘啪吱’类似赤脚快跑的脚步声。 可能刚才有一个小孩子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进去了,他想道,看看陈南海似乎好像还没注意到,便向那木门走去。他担心待会走的时候要是不小心把小孩子给忘了,会把他锁在祠堂里,现在过去把他叫出来会比较好。 他走过去推开木门,木门发出了‘吱呀’一声。 ‘吱呀’ 噩梦中那声惊秫的木门打开声在他耳边蓦然响起,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梦境中的那死寂阴郁的街道,那双深藏在油腻腻的头发后的眼神正躲在木门后恶意地盯着他。 他内心一颤,呆在当地。 幻象一闪即逝,他回过神来,调节了一下心情,推门走进去,发现这是个小房间,房间中央摆放一座手舞足蹈的魔神木雕像。 魔神青面獠牙,身着开襟麻衣裙,几条黑色绸带缠绕在身,似乎在跳舞,向上曲举的两手一手托着一个婴儿,细看两边的婴儿,竟然一模一样,似乎还是双胞胎。 这大概是村里供奉的送子神灵吧,他边看边想道,雕刻这座木像的工匠水平还蛮高的。他对这神像有点好奇,想要摸摸这木的质地,想了想,还是作罢了,自己不信神还无所谓,给村里的人看到了,那可不得了了,亵渎神灵在这个村子可是一件非常严重的罪行。 他又环视了这间房间。房间的光线是从临街的一个窗口透进来,除了眼前这座雕像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了,更不要说有小孩子了。 奇怪了,他明明听到有小孩子的笑声和脚步声从房间里传出来,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正疑惑间,突然间,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苍白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哥哥,陪我捉迷藏!”一个小孩子的声音蓦然响起。 什么?!他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缩回他的手。眼前的房间的光色随之变成了黑灰白色调,这种色调好似小时候看过的黑白电影,一个同样只有黑白色调的小孩子拉着另一个小孩子在他面前走着,只走了几步便消失不见,这时,房间的光色也在小孩子消失的瞬间恢复过原来的颜色。 这如黑白电影般的幻像让他开始害怕起来。 这个房间真的有点不对劲,他想道,马上转身想要离开这个房间,却发现诧异地原来的木门已经不见了,而一个同样黑灰白色调的图像在他面前一闪而过。虽然是一闪而过,但是图像的内容却让他看得一清二楚,并且永世难忘: 一名胖矮的青年男子正在猥亵侵犯一名无助、惊恐的小男孩。 虽然明知这只是幻像,这种不可饶恕的行为仍然让他有点发怒。 继这个幻像后,刚才的小孩的声音又再度响起,这次的口气听起来非常的愤怒: “你答应过我让我去找我的哥哥的!你骗我!!” “我当然是在骗你了,不可以吗!?”一个带着无限恶毒口气的男子声音肆意地讥笑道,“你只不过是一个献给神灵的祭品,一条低贱的狗,骗一条狗是理所当然的啊!” “我不是狗!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我要我的哥哥!” 既愤怒又无助的声音连绵不绝地回响在他的耳畔,他开始泪流满面。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这些幻像,也不知道这些幻象是真是假,却非常清楚地体会到,小男孩和哥哥在一起时的那声‘哥哥陪我捉迷藏’隐含着多少的快乐;而他质问欺骗他的男子的口气又是隐含着多少的愤怒、悲哀和无助。 为什么要伤害、欺骗一个这样的小孩子? 幻象早已消失不见,可他依然悲伤与愤怒得难以自抑,刚才的害怕早就不见,随之替代的悲愤使他来来回回地徘徊在房内。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第五章 诡孩  就在他怀着愤怒的心情徘徊房内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陈南海。 看他这个样子,不了解实情的陈南海误以为是他在悲伤父母的事,叹了口气说:“你也算是有心了,不过也没必要那么悲伤,走吧,去拜拜他们吧!” 他点了点头,跟着陈南海走出了房间。 “要赶紧把他们请出祠堂,放在这里可不是一件有脸的事,他们在下面也是有的尊严的。”陈南海背负着手边走边说,“纵然他们不要什么尊严,我们做子孙的也要的。” 他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脑子被父母的事和刚才所目睹的幻觉搅浑成了一团。 陈南海点燃几根木香,递给他,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他:“对了,你刚才在那个房间里有看到什么东西没有?” “看到什么东西?”他有点茫然,那个送子神像吗?还是…… “那个房间有点不干净的,就是闹鬼啊,进去的人有时候会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陈南海摇了摇头说:“我们是见怪不怪了,如果看到的话也别当真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最爱作弄人了。” “真的吗?”他听了有点吃惊,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这么说来自己所看到的都是假的了? 有了陈南海这句话,他的心开始慢慢平静了下来,当下接过陈南海递过来的燃香,对着父母的灵牌鞠躬拜了起来。 他鞠了一个躬。 脑里努力想要在自己的记忆当中捕捉哪怕是一丁点的,关于自己的父母的痕迹,不过,这始终都是徒劳的,他怎么都没办法想起关于他父母哪怕是一点点的事情,这也难怪,他的父母早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双双去世了,想不起来那也是当然的了。他怀着淡淡地悲伤,叹了口气,内心祈求父母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他又鞠了个躬。 这时,耳边又听到了‘嘻嘻’的小孩子笑声。声音近在咫尺,仿佛是在耳边。他抬起了头,心想要这是谁家的小孩子?可是,当他看清周围的环境后,不由得有点诧异——整个祠堂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哪有小孩子的影子? “怎么了?”陈南海看他脸色有异,关心地问。 “小孩子,我听见了小孩子的笑声,就在耳边。”他惊异地看着祠堂四周,“怎么你没听到吗?” “没有啊,我从头到尾都没听到。”陈南海神情紧张地地答,看到他停下了鞠躬,便提醒他,“祭拜的时候不能停下来,也不能三心两意,不然会被下面的人怪罪的。” 他闻言惶然一笑,马上鞠躬祭拜起来。 当他这次鞠完起身的时候,讶然看到一排排的灵牌后面的阴影处,有一个小男孩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这小男孩的头发和身上的衣服同周围的阴影融为了一体,他苍白的皮肤在这种环境下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 那个孩子是谁?!他正要定睁细看,那小孩子却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是我眼花了吗?他惊诧地忖道。 他又鞠了个躬。 祭拜时不能停下来,可是,刚才那个小孩子又是怎么的一回事?从他进村到现在,这个小男孩他见过很多次了,难道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他边猜测边鞠躬,这种行为要是被陈南海知道了,肯定又要被斥责为不敬。 他再次鞠下身。 这一次,他看到了陈南海旁边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双打着赤脚的小孩子的小腿。那是一双光着脚丫、非常苍白的小腿,这种苍白像长年没有经过阳光的照射,不像是活人的肤色。 这个小孩子又是谁?是刚才站在令牌后的那个吗?他开始有点害怕起来,起身的时候忐忑不安地望过去。 可是,他却看到陈南海的身边根本就空无一人,哪有什么小孩子的影子? 他开始害怕起来,汗水开始从他的脸上流下来。 当他再次鞠下了身的时候——那双苍白的小腿又出现在陈南海的身边。 这次他再也无法躬拜了,猛地扭头向陈南海那边望去——他依然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个祠堂真的有点不干净,他慌忙将手中的的燃香插在香炉上,对陈南海:“我看到了,刚才你身边站着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陈南海紧张地望了望周围,“这里哪来的小孩子?年轻人不要乱说啊。” “刚低身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腿,但是起身的时候就不见了。”他舌头有点打结,“这个祠堂真的有点问题。”说着说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祠堂就是这样的了。”陈南海听他说完,立刻快手快脚地开始收拾祭拜物品,“祭拜完了我们快走吧,这里阴气很重,呆久了对身体也不是很好。” 他点点头。 这时,一颗祭拜用的橘子从供桌上掉落在地面上,像小球一样滚了几滚后,在供桌支脚旁停了下来。供桌的底下被四面垂下来的红布围了起来,要是滚进供桌的底下的话,他就不打算要了。他走过去,俯身正要捡起来。 突然,一只灰白色的小手从供桌底下伸出来,攫住那橘子,‘嗖’地一声缩回了供桌底下。 由于供桌的底下被红布围住,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过这一来,他终于知道谁在搞鬼了。这帮精力旺盛的小毛孩平时没事干就知道整蛊人,他想,搞得我还以为是这祠堂闹鬼了,这次终于在橘子的面前露馅了吧? 他一下子掀开布帘——这下你可逃不了啦! 他内心喊道,打算想要吓吓这帮小毛孩。可是,当他看清幽暗的供桌底下时,整个人呆住了!身体开始颤抖起来,眼睛开始慢慢地睁大,恐惧的神色在他瞳孔中慢慢地蔓延开来。 这不可能!! 陈南海收拾好祭拜物品,转身便看到蹲在供桌旁的他惊叫一声,然后像疯子般步冲出了祠堂。陈南海不明所以,只好跟着追了上去。 出了祠堂便看到满脸苍白的他扶着门口的石狮子不断地喘气。 “怎么了?”陈南海走近关切地问,想起他刚才异常的行为,大为紧张地问:“难道说,你看到了什么了吗?” 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慢慢地驱散了他内心的恐惧,听了陈南海的问话,他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答道: “什么都没有看到,那个供桌的底下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陈南海有点诧异,“那为什么你会这么害怕?”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才会害怕。 明明看到一只小手从供桌底下伸出来拿走了那个橘子,可是桌底下小孩子也好,橘子也好,什么都没有。 这个祠堂真的闹鬼了,还是在大白天。 “没看到就好,我们走吧。”陈南海说道。 他点了点头,跟着陈南海离开了祠堂。和陈南海并肩走了十几步,他又忍不住地回头一望: 看到一个男孩正站在送子神灵木像的房间的窗口旁,死气沉沉地望着外面的他,然后向转过身来的他缓慢地招了招手。 他打了个寒战,连忙转头快步离开。 当晚,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祠堂看到的那些幻像究竟是真是假?自己在祭拜的时候看到的小男孩又是谁?那个小男孩自己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他到底是谁?还有那个送子魔神怎么看都有点怪异,这究竟又是怎么的一回事?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吵醒了过来。他勉强睁开干涩的睡眼,声音听起来是在房内响起的。 ‘你不应该让他走的,你明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的。’一个如同民国时代的黑白电影般只有黑白颜色的人突然出现走了几步,消失不见。 这突发的灵异现象将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吓了一大跳,当下睡意登时全无,起身坐在床上惊疑四望。 ‘是啊,是啊,没有祭品,惹怒了神那可就全村都要遭殃的。’又是一个黑白颜色的人影凭空浮现,他直挺挺地站着点点头,好像在赞同某些说法,然后也慢慢消失。 ‘要人作祭品的神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有那样的神吗?那我们祭拜那样的邪神又有什么用呢?’一个坐在木椅上的人一闪而过。 怎么会是他??他睁大了眼睛,坐在木椅上的人不就是村长陈南海吗?只是看样子比较年轻,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些灵异现象难道是过去事件的重放?他想不透其中缘由,想着这几个人所说的‘祭品’,想起进村时那司机的话,内心一惊:该不会被那个三轮车司机猜对了,双子村真的是用活人作祭品?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性质极为恶劣的宗教杀人件事足以轰动全国了。 接下来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你作为一村村之长,却私自放走了祭品,要是耽搁了祭神仪式的话,你担当得起吗?’同样也是一个人的影子一闪而过。 这次出现的声音和身形他让他心狂跳起来,自己在祠堂看到的、侵害辱骂小男孩的人不就是这个人吗?为什么陈南海会与这样的人渣一起? 原来在祠堂看到竟然是真的! 他整个脑子乱成一团,这个自己出生的村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村子?活人祭品?!凌虐儿童?!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一个处处散发温暖阳光气息、人们露出幸福微笑的村子和活人祭品、凌虐儿童这些惨无人道、令人发指的行为联系在一起。 你作为一村村之长,却私自放走了祭品,要是耽搁了祭神仪式的话,你担当得起吗? 这句话又在他耳边响起,那个人所说的关于陈南海放走的祭品又是怎么的一回事?想到这里,他烦躁地下了床,漫无目的地徘徊起来。 自自己进村以来,一直看到一些灵异的东西,这些东西和他所受的教育如此背离,使他迷惑不已,难道我们以前称之为‘迷信’的东西是真的存在吗?而他所看到的这些灵异的现象又说明了什么?那个小男孩又是谁呢? 他想到这里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用力地甩了甩头,想要把脑里那些纷至沓来的各种怪异猜测甩出脑外。 这时,窗外传来了‘唰!’‘唰!’的阵阵下雨声。 这雨声!?他内心一悸,快步走到窗边观望,一看之下,内心不由一沉: 只见睡前还是笑语吵杂、孩子嬉闹声不断、灯火通明的村落,现在陷入一片死寂黑暗中。他目所能及的村房街巷都化成了废墟,好似几十年没人居住的荒村;藉着一根残破路灯的昏暗光线,他看到地面上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迹,有的已经发黑发干;有的则深红得似乎刚刚从人体流下来的样子。有些血迹呈现长长的拖行痕迹,好似是浑身是血的人在爬行的时候遗留下来的,也好像是被人用拖把扫过。 毛毛细雨连绵不断,使整座死寂的村庄笼罩一层白蒙蒙的水气,散发出的水湿的味道让他既压抑又狂躁。 又回到这个噩梦了,或者说,自己又做这样的噩梦了。 他想要大声嘶喊,发泄内心慢慢堆积起来的压抑与不解,可是,能做到的只是抽搐了几下嘴唇,嘶喊声冲到喉口便立刻被马上如云雾弥漫而来的、消极与无助的虚弱感压了下去。 噩梦始于此,却不知终于何方! 第六章 暗街  他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世界,看着窗外这个恶心、死寂的世界,内心既茫然又害怕,隐隐约约中还有一丝狂躁在悸动。 窗外小街的尽头有一处小空地,空地中央竖着一个弯折的路灯,路灯的花纹玻璃灯罩已破,露出里面昏黄色的灯泡,灯柱沾着几块不规则的血迹,其中还有一个小孩子的血掌印。路灯昏暗的光线内浮动着一片如烟雾般的水气。 实际上,整个村庄都笼罩在这样的水气中,只是因为黑暗的关系,他看不到而已,不过,他却可以感觉得到,内心时不时耸起一丝狂躁。 灯底座周围有几张倒翻在地的小木椅,色泽很陈旧,有的甚至已经有点腐朽了,其中有一张已断了一只脚。 这个小空地大概是村民们平常在晚上的时候相聚聊天的地方,他默默想道。站在二楼的窗边,他一点也没有走下去的打算,他不想走进眼前这个恶心怪异的世界[奇q i s h u 9 9 . c o m书],虽然他明明知道只有走到村中的祭台,他才会从这个噩梦中醒来,纵然如此,他还是没有走下楼的打算,不想再经历那些惊秫的事了,呆在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哪怕从此再也无法醒过来。 不想再次踏入这个梦境了,他嘟囔道。 这时,一个垂头垂手、步履蹒跚的人的背影映入了他的眼帘,这个人的右脚好像断了腿骨,走起路来一拖一顿,身穿的是在这个村里随处可见的村民的普通衣服,不过非常地破烂。 他直直看着这个人的后背,要是在小街道和这样走路的怪人碰上,他大概会惊叫着落荒而逃。但是,现在他躲在二楼的窗边,这个人如论如何也不会发觉到自己正被注视着,所以,他可以放心地窥看,而不用担心被发觉。 这个人一步一拖一顿地走到路灯下,慢慢地停住了身形,然后吃力地扭过头,向在二楼的他望了过来。 眼神交接! 刚开始,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人已经发觉到他的存在,在他和这个人对望了至少三秒钟之后,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被发觉了。 他急忙俯下身,躲身窗下。回想这人的面容,觉得恶心恐惧。 这个人干皱蜡黄的脸向内坍塌了一个大洞,好像里面被蛀虫蛀空后塌进去的,五官都不见了,没有坍塌的其他脸部还有一个一个的小孔洞,好似被蛀虫蛀出来似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脸?!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直冲上脑门。这是一种夹杂着恶心、厌恶、恐惧等的感觉,他一下子承受不住,差点瘫坐在地上。 这样的人怎么还能走动?他恐惧地想道,刚才窥望的心情和安全感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代之的是恶心、厌恶、恐惧杂糅的感觉。他坐在地上吞了几口口水,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过了半响,好不容易让心稍微静了下来,他又起身向小空地那边偷偷地瞄了一眼。 那具诡异的行尸已经不见了! 他松了一口气,好在那具行尸没有追过来,要是被那种东西追的话,他恐怕会疯掉。在地上坐了一会儿,他又起身站在窗边向外观望,看看这次又能看到什么诡异的生物。一个小女孩跑过了小广场,路灯虽然昏暗,他还是看清了这个小女孩的脸。 琪琪?刚才跑过小广场的女孩子竟然是琪琪,太危险了,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毫无思索地跑到阳台,从阳台跳过紧挨楼房的平房瓦顶,然后再从瓦顶跳到了街道地面上,追了过去。 躲在二楼旁观窗外恶心诡异的世界,是他一直坚持的想法,纵然因此永远都无法醒来,他都不愿意再次踏进这个世界。他有一种预感,就是当他再次踏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大概会在某一个地方遇到一个超乎想象的诡异东西,然后疯掉。在自己的梦境中疯掉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现实中的自己也会发疯吗?他不想亲身印证这个论题。 但是,琪琪的出现又不一样了。 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孤身独处在这个诡异可怖的世界中,也无法在她无助的哭泣声中坦然离开。这里的一些超乎想象的怪物,或者说是鬼物,他自己都被吓得差点疯掉,何况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子? 他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哪怕自己会疯掉,会死掉,他都不在乎。 追到了小空地。 站在路灯下,他环视周围,现在好似已到了半夜时分,周围一片漆黑,不过还未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周围环境的轮廓还可以看得见,只是没办法看得很清楚。从琪琪刚才走的方向,她应该是跑进了位于他右手边上面的一条街巷,但是街巷里面黑咚咚地,根本就看不清状况。 他毫不思索地向那条街巷跑了进去。 刚才在路灯下看这条小街,显得非常的黑暗,跑进来之后才发现其实也没那么暗,周身的环境还是勉强可以看得到,只是再远一点就没办法了,他只有极力睁大眼睛,努力让自己看得更远些。 这条街道他白天的时候和陈南海去祠堂的时候曾经走过,只是现在四处都可以看得到那种粘稠地、鼻涕状的恶心东西,地面和街道两边的平房门墙都有一大片一大片的黑糊糊污迹,他知道那是血迹,因为光线的问题,看起来才会黑糊糊的。 街巷两边俩俩相对的平房,有的房门紧闭,有的则洞开,那些洞开的房子里面阴森森地黑暗一片,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要是从里面突然跑出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他也毫不奇怪。 他跑的时候尽量放轻脚步声,生怕惊动了平房里面可能存在的不知名的怪物,而且,黑暗的环境迫使他的脚步也放缓了下来。摸着黑走了一阵子,当他经过一个房门打开的房子时,黑暗的房子里面突然传来几声诡异的、有点像神经病人发出的笑声: 嘻……嘻…… 他的头皮登时发麻,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在一点一点消失,循声转身望向那房子,房子里漆黑一片,根本就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更别说看清是什么东西在笑。他紧张地盯着那房子,内心在想这次会出现什么诡异的东西,同时开始慢慢朝街巷深处后退,后退了十几步后,突然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跌了重重的一跤。 这一跤让他更加慌张,地面到处黏稠稠,大概遍地都是血迹,他不知道在他跌倒的时候,那座传出诡异笑声的房子会出来什么东西,想到这里,内心更是又惊又急,差点就要惊叫出来,他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起来的时候身形还未站稳,因为地面滑稠的血迹的缘故,又跌了一跤。这次他要爬起身的时候,突然,一个白色的东西快速地从身边一间黑暗的民房中蹿了出来,口中发出‘嘎’‘嘎’的声音,向他猛扑了过来。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躲闪不及,唯有抱着头蜷缩身体放声惊叫。 那白色的东西扑在他的身上,又抛下他,飞快地爬到旁边的墙壁上,像蜘蛛般头上脚下,对他‘嘎’‘嘎’地叫了几声。 他在感到自己没受伤后,慌忙爬起身,恐惧地望着眼前爬在墙壁上的怪物,一步步地退后,直到自己的后背贴在身后的墙壁上。这个怪物全身灰白色,细看之下,原来是位十五六岁的男孩。这怪物般的男孩全身上下不着一丝衣服,全身皮肤灰白得有点异常,光着头,也没有眉毛,连瞳孔也是白色的,而且竟然还能像蜘蛛般趴在墙上。 怪物!他惊惧地嘟囔着道。 那个怪物男孩对着他嘎嘎地叫了几声后,快速爬到墙上的屋顶,眨眼间消失不见,惟有‘嘎啦’‘嘎啦’地房瓦声由近到远地慢慢消散。 他惊魂方定,紧靠墙壁长长地舒了口气,在回想刚才那个怪物男孩,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眼熟,他好像在哪个地方见过那个男孩,究竟在那里见过他就想不起来了。好不容易定下了神,突然间,一双干枯的手从墙壁上面垂了下来,抓住了他的双肩。 啊! 他惊叫一声,挣扎着拌开那双枯手,连滚带爬地离开那面墙。 只见那墙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一个女子的前半身,她的上半身无力地垂在墙壁面上,几乎和墙壁面贴在一起,而她的那一双枯手却不断地朝他抓绕,好像两条吐信的毒蛇。她的身体已经和墙壁融为一体,虽然如此,他还是很害怕,撑开颤抖的双腿正要逃走,走了几步,不争气的双腿打了个趔趄,竟然跌进一个房门半闭的民房中。 这个民房到处狼藉一片,他跌进来的时候撞到了几块木板,发出几声闷响。这几声闷响虽然不大,不过,足够传遍这个死寂的荒村了。他条件反射般地弹起身,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这个民房。就在他起身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唦’‘唦’地声音。他猛然转身,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看到他的面前出现了身着古代衣冠的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身穿着明朝状元服饰,佩着大红花;女的则穿着公主的服饰,凤冠霞披。 这两个戏子在他面前一比一划,好像是在唱戏,不过,他听不到这两个戏子唱出的歌声。这有点像在看无声电影,他可以看到他们挥舞的动作,也可以看到他们的配合动作一张一合的嘴,就是听不到他们唱出的声音。 还有比这个情景更诡异的吗?他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往脑门冲,就在他惊魂未定的时候, 嘻……嘻…… 从街道再次传来了诡异的笑声,不知道是从哪个房子传出来的。 听了这笑声,惊惧地他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气,一下子冲出民房,飞快地跑了起来。 “琪琪!”他边跑边呼喊道,原先怕出声会惊动一些东西的顾忌已经消失无影无踪了。 当恐惧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顾忌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琪琪!你在哪里?” “叔叔!琪琪在这里。”只听琪琪的声音在黑暗的前方应道,这个声音让他的恐惧心稍微减少了一些,现在他也说不清楚他追琪琪,是想要保护她还是因为自己的需要,或许两者都有吧。 他顺着琪琪的声音向前追去。跑了一会,看到了前方有一个盏破旧的路灯,这盏黑暗中、散发出淡淡昏黄灯光的路灯,此时对他来说无异于破晓的朝阳,他加快了脚步跑到了路灯底下。 灯光下的他满身血污,大概是刚才跌倒在血迹上的缘故,毛毛细雨打湿了他全身,加深了身上血迹的粘稠感,这让他有点狂躁,又有点恶心。 “琪琪!你在哪里?”他张口焦急地呼叫道,唤了好几声,却没有听到琪琪的回应,大概她跑远了,听不到他的呼声。他这时候才开始打量所处的地方,籍着昏暗的灯光,他看清了这个地方,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个地方不就是刑场吗? 第七章 刑场  他发现自己摸着黑边跑边找,竟然来到了这个日据时代日军行刑的刑场,内心又是一惊。 以前日军在这地方屠杀了很多邻村的村民,以致于白天的时候,这里都是阴气森森,让人毛骨悚然,何况是当前的环境下? 要不是有这破旧的路灯,他哪里有胆在这里待上一时半刻?村里的这支路灯每到晚上都会通宵通明,陈南海村长为了给晚上路过这里的人壮胆和消除这地方的鬼气,在这里修了这支路灯。 对他来说,这路灯很好地发挥了壮胆的效用。 站在路灯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琪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遇到什么事,以她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在这个到处都有恶心、诡异生物出没的地方,要说不会有事实在有点自欺欺人。想到这里,他心急如焚,可是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又急切地唤了几声‘琪琪’,还是一样无人答应。 四周是黑暗的世界,潮湿味和血腥味从黑暗中汹涌而来,而那些诡异的生物就在黑暗中,他不敢走出这个路灯的光线外,虽然不知道那些诡异的生物会不会怕光,但是,身在灯光下,他还是觉得会安全一点。 就在他孤独、无助地站在灯光下踌躇不前的时候,一个小孩的身影从刑场的一个草丛中跑了出来。 “琪琪!”他看出了那个小孩子的身影,除了琪琪之外还会有谁?他追了上去,可是,那小女孩子好似没有听到他的呼声,‘唦唦’地跑进了刑场深处的黑暗中不见了。 他马上追进了刑场。 刑场幽暗一片,周围的草丛披着一层粘稠稠的血。他边走边四处张望,只是,身在这个黑暗中,无论他怎么极力睁大眼睛,还是无法看到周身五六步外的地方,刚才跑进来的琪琪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他摸索着来到刑场深处,在他的面前,竖着三个十字架,十字架上钉着三具尸体,他惊疑不定地走近那三具尸体。那三具尸体分别是三个不同的状态,左边的十字架钉的是一架骷髅,骨架上有几个小圆洞,那大概是枪击造成的;中间的是一具干尸,干缩的皮肉包着一副骨架;右边的尸体极为吓人,好像刚刚钉上去的,鲜血淋淋,他稍微走近便感到散发着热气的血腥味,这让他有点恶心,再细看那具尸体,一股恐惧感顿时慢慢浮上了心头, 这具尸体生前是被人活活掉剥皮的,而且被剥掉的时间还不长。 黑暗中,他可以看到这具被剥掉皮的尸体凹凸起伏的肌肉,肌肉上的纹理和血管依稀可辨,只是看不清色泽。毛毛细雨中打在没有皮肤的肌肉上,使它时不时的痉挛跳动一下。他再也看不下去了,扭头轻声地叫了几声“琪琪”,没有听到琪琪的回应,眼前这具被剥掉皮、还鲜活的尸体却突然抖一下,竟然慢慢地抬起了他的头。 这个人还活着?! 他惊骇无比望着眼前这个突然活过来的人,当这个人抬起头的时候他更是震惊,因为他见过这个人!在指责陈南海放走祭品的幻象中,其中的一个不就是这个人吗? ‘你作为一村村之长,却私自放走了祭品,要是耽搁了祭神仪式的话,你担当得起吗?’ 这声音在他耳边绕过。 为什么会这样?这真的是我的梦境吗?他惊恐万分,还是说又是过去事实的重映?如果那样的话,又是谁做的?究竟是谁下得了这样的手? 这个人奄奄一息地抬起头,无神虚弱的眼神祈求地望着他,口中断断续续地说:“杀……了……我,求你……” “不!不!”他惊恐地摇着头一步一步地后退,退了几步,觉得后背突然碰撞到了一个人。 “对……” ‘对不起’才说出了一个字马上就咽了回去,他觉得有点不对劲,背后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站在他背后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又是活尸?想到小空地路灯下的那具无面的行尸,他恐惧得四肢僵硬起来。 他的背和这个诡异的东西贴得如此之近,而他还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想到这里他有点想要发狂的冲动。他没有马上回头看,也不打算回头,这种鸵鸟式的心理其实人也有,大概是一种正常的防御心理。 他不敢动一下,可以感觉得到背后的东西也是一动不动,好似没有生命般,他向左右两边看了一下,只是眼睛移动,头还不敢动一下,生怕会惊动站在背后的东西。他看到了那东西的垂到了他的肩上来的、长长的湿发,那湿发散出一股难闻的油腻味道;他又用眼睛向下看了看,看到了一只拿着手术刀的枯手,手术刀很锋利,在幽暗中闪着寒光,那枯手和刀上都沾满了血迹,血迹有新鲜深红的,也有发干发黑结了痂了的。 难道说……?他恐惧地睁大了眼睛,难道说…十字架上的那个人的皮就是被背后这个…… 他再也不敢想下去了,当下惊喊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开。虽然他是往刑场深处跑,可是,只要能远离背后的东西,他什么都不管了,他不想成为下一个受害者。等他跑到中间的十字架下回头看时,刚才站在他背后的可怖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了,好似一开始就没出现过似的。 那是什么东西?他惊地四肢发软,是幻觉吗?不可能,刚才那东西的头发散发出的潮湿味道还残留在他鼻子里。 不能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他望了望路灯那边,心中打定主意,不顾一切地朝路灯那边飞奔而去。刑场中的每一处黑暗都让他觉得恐惧和危险。跑在这黑暗中,他的心提到了嗓子上,生怕那拿着手术刀的怪物会从黑暗的地方中冲出来。 他恨不得一下子就飞到那边去——还是有灯光的地方安全一点。 嘻……嘻…… 诡异的笑声又再度响起,这次是从他身后的刑场深处传来。 第八章 骇魂  他拼命地跑到路灯下,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灯柱,弯腰不停地喘大气,每喘一口气都会吸入一些潮湿的雨气,这让他更加难受,内心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那个手拿手术刀的长发怪人好像没有追上来,不过,他现在只想快一点离开这里,要不然被那个怪人抓到的话,肯定会被活活剥掉皮的,一想到这种下场,他就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看了看刑场那边,发现刑场深处的黑暗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来回走走停停,有时还自言自语般发出几声‘嘻’‘嘻’的怪笑声。 是那个手拿手术刀的怪人! 不过,现在看来它好像还没注意到自己,只是,身在路灯下,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站在舞台上、所有灯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的小丑。 灯光让他有了一点安全感,也同样让他有了被曝光的危险。黑暗中的那个怪人只要稍微朝这里转一下头,马上就会发现灯光下的他。想到这里,他哪里敢在这里在呆下去,当下地屏住了气息,生怕惊动这个怪物,慢慢地、轻手轻脚地走开。走了几步后,才开始发足狂奔起来。他也不敢再出声呼唤琪琪了,担心声音会把那个怪物引来。 想到刚才还在那里大呼小叫的蠢行,他就脊背发汗,好在当时没惊动到了那个怪人。 顺着黑暗,在破旧的街道跑了一会。 这里由于近刑场的关系,村民们很少住在这里,所以这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是五六十年前的老房子,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民国时期的房子,黑暗中可以看到它们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这片废墟中不时有一些古怪的声音传来,老房子特有的潮湿味夹杂着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直往他鼻子冲,呛得他有种恶心呕吐的感觉。 他跑着跑着,孤寂的脚步声和着下雨声回响在这片废墟中,想到黑暗的废墟中可能出没的、种种无法想象的诡异东西,惊惶的情绪又慢慢地充满了他的内心,使他恨不得一下可以逃离这个诡异的荒村。 正想着,突然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扑滋’的一声。 什么东西?他回过头看了看,黑暗中他只看到一堆东西在地上蠕动,那是什么?走上前低头细看,竟然是一个差不多成形了的胎儿。 那胎儿已经有了五官的雏形,周身上下沾满粘稠、透明的粘液,粘液中还有一些黑糊糊的线条,估计血丝,下身血肉模糊,他刚才踩到的大概就是它的下身。 这个胎儿好似刚刚从女人的子宫里掏出来,还是活的,在地上不断地颤动,他看清楚了之后,差点就吐了出来,赶紧回身跑开。 这时,黑暗中响起了婴儿断断续续的哭声,好像是在控诉自己刚才的罪行,他不敢传来哭声的地方,一想到自己竟然踩到了这样的东西,罪恶感和恶心感交集,使他差点就要发狂。 这个噩梦究竟几时才能醒过来? 他开始怨恨现实中的自己的不中用,到现在还没能醒来。 真是个没用的家伙!在黑暗中,他边骂自己边小心翼翼地跑着。在一处光线的吸引下,来到了祠堂前。 祠堂门口上吊着一个小灯泡,发出昏暗的灯光,纷飞的毛毛细雨在光线内颇似飞扬舞动的灰尘,昏弱的光线照出门前地上的一大片鲜红的血迹。左手边的石狮子裂出好几条裂痕,狮身有好几处发黑的血迹,石狮头两边分别印着几个小孩子的手掌血印,那个样子颇似一个浑身血迹的小孩子骑在上面玩耍时留下来的;右边的石狮子张开大口的牙齿挂着一个沾满血迹的布娃娃,已经被细雨打湿了,看样子挂在那里很久了,底座旁有一个沾满血迹的书包放在那里,包上的拉链和铁钮扣已经生锈。 琪琪会不会走进祠堂了?他想道,向祠堂走去。 这时,石狮子那边传来了男子的‘呜’‘呜’哭泣声。 谁在哪里?他有点紧张地细声问道,话刚落完,一个男子从石狮子后的阴影处站了起来,看见他后猛地向他冲了过来。 “救我!”来人边跌跌撞撞地跑来跑边说道。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这样的人,极度的恐惧深深地雕刻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雕成一个五官扭曲、唇色苍白的死人脸,眼窝深陷的双眼神经质地四处转看,没有一秒钟停止,好像在提防什么似的,咋看之下还以为是丧尸。 这个精神已经崩溃了的人向他跑了过来,待到离他四五步近的距离的时候,看清了他的脸,一霎间好似看到了天上地下最可怖的恶灵般。 “不……不……求你……放……放过我!”这个人张大嘴巴望着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只手对着他乱摇,一只手撑在地上,双脚乱蹬着地面拼命地后退。 “怎么回事……”他有点奇怪,向这个人走了过去。好不容易在这个诡异的梦境中碰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种发现了救命稻草的感觉,这下子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却不料这个人对他的态度前后竟有如此的天壤之别。 他想要问个究竟,哪知他才走近了一步,这个人竟惊吓得坐在地上一连向后挪退了十几步,颤抖的嘴唇似是在辩解般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是他们的错!!他们做的!!不关我的事!!老天啊!神啊!求你放过我!” “你在说什么?”他实在听不懂这个人在说些什么,只是知道他遇到了麻烦了,又向前踏了一步。 “哇!真的不关我的事啊!”这人边喊着边连滚带爬地逃开了,留下满头雾水的他呆呆站在当场。他以前看到过这个人,在陈南海二楼房间中看到的幻象里,其中就有这个人, ‘是啊,是啊,没有祭品,惹怒了神那可就全村都要遭殃的。’ 他还记得这个人当时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为什么这个人看到自己会如此害怕?他不记得以前见过这个人啊,大家素昧平生的,为何看到我会有如此大的放应? 正疑惑间,旁边紧闭的祠堂大门突然发出‘嘎’‘嘎’的声音,自动地打开了一道门缝。 他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起来,刚才满脑疑惑登时飞到了爪哇国去了。紧张地望着祠堂门内透出的黑暗,看了一会儿,并没有人或诡异的怪物什么从里面出来,好似那门是自己打开的一样。 难道说是琪琪吗?他忖思道,眼睛依旧时刻不离地盯着那道门,提防有什么东西突然从里面蹿出来。这个祠堂白天的时候闹鬼闹得那么凶,而且还是自己亲身经历的,现在这个情境之下,他当然不可能会走进去,他现在之所以会站在这里,其中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祠堂门口那一点暗弱的灯光,这点微弱的灯光撑起了他内心百分之九十的安全感,让他似飞蛾眷火般地恋恋不舍。 他无法确定琪琪有没有在里面,便有点紧张地轻声问道: “琪琪吗?是琪琪吗?你在里面吗?” 嘎!嘎!嘎! 诡异的开门声回荡在这个死寂的荒村中,好像是在回应他的问话,门打开了更大的缝隙,似乎是在邀请他。 他有点害怕,不过好在没有琪琪的应声传出来,内心反而松了口气。 现在要怎么办?身处在自己的梦境当中,他没办法自己让自己醒来,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却是真真正正的事实。 下一步要去哪里?琪琪又在哪里?她现在有没有受到什么惊吓?一想到琪琪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超乎想象的诡异生物,他的心又开始急了起来。 他说不清自己为何会如此关心一个小女孩,甚至为了她不惜再次踏入了这个诡异恶心的噩梦,这个他自己宁愿永远不要醒来也不愿意再次踏入的噩梦。 从这一点来看,他确实把琪琪看作了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人。事实上,他并不知道,对他来说,踏入这个诡异的噩梦世界所需的勇气远远要超过让他坦然接受死亡的勇气,他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有着常人所有的懦弱、胆小、逃避现实的一面,面对荒村里这些诡异到让人发疯的生物和景象,连续不断地且又没有任何止境迹象可见地在他周围出现,除了无助地惊叫和连滚带爬地逃跑外,他还能做什么?哪个时候被得吓疯掉也毫不奇怪。 只不过,纵然如此,他还是不会眼睁睁地让琪琪一个人无助地行走在这个恶心、恐怖的荒村中,东逃西躲,受尽惊吓,可以的话,他想要承受琪琪所面对的全部的恐惧,哪怕自己因此会因精神崩溃而疯掉,也在所不惜。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小女孩做出这些事情,和琪琪只不过见过几次面而已,到底是什么原因驱使他这样做? 他真的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便是他觉得琪琪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他完全没有任何恶意的人。 她天真的笑容如阳光般地温暖,无邪的声音如凉夏的风铃声,使他在遇到她的刹那间,得到了救赎。 自那次和琪琪的初次见面之后,他从内心里面暗暗地感到了自己的变化。他想,这次回乡办完事后,再次回到市内的医院上班的话,他将不会再害怕陌生人,也不会害怕和人相处,再也不会自闭了。那些心理医生对他下的、所谓的‘社交恐惧症’、‘忧郁症’等等的诊断都通通地让它飞散于九天之外吧,他会慢慢地向周围的人打开自己的心房,努力学会对人微笑,和别人谈话时眼神也不会再惊慌不定。 是的,他知道他会这样做的,在他的内心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在升腾。想到自己未来将会发生的重大变化,他有点兴奋。 所有的这一切都源于一个小女孩。 只是,这个小女孩现在在哪里呢? 他望向陷入黑暗的街道,打算继续找下去。就在他欲举步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叔……唔……” 声音很短促,喊话的人刚说出一个“叔”的时候,嘴巴马上被人捂住了。声音虽然短促,他还是听出来了——这是琪琪的声音!他听得很清楚,而且,声音是从祠堂里传出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祠堂那扇打开了一半的门,轻声问道:“是你吗?琪琪。” 黑暗的祠堂里面一片死寂,没人回应。 要进去吗?他有点犹豫,琪琪的声音确实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可是,这个祠堂可是出了名的‘不干净的地方’,大白天的都发生了那样的撞鬼事件,何况在现在这种诡异的黑夜环境下?不知道里面会有一些什么样的东西存在。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也就那么一下,便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走进祠堂。因为琪琪在里面,这个理由就足够了,哪怕前面是地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进去。 就在他走进了祠堂,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声从祠堂门外黑暗的街道中传来,听起来还是在祠堂附近。。 啊!!!!! 他从未听过如此这般地惨厉凄切的惨叫声,人要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和什么样的恐惧之后,才能发得出这样让听者的灵魂都不由自主地颤秫的惨叫声? 他捂着耳朵。可是,这惨叫声还是清晰无比地钻进了他的耳朵,将他的脑海搅得稀巴烂,也将他的灵魂鞭笞得痉挛翻滚起来,他浑身颤抖着无力地坐在祠堂的地板上。 他以早听过家猪被宰杀前的哀叫,自己当时都听不下去捂住耳朵逃开,要是和现在的惨叫声相比的话,那杀猪的嚎叫声简直就是天堂里的仙乐。 他在这惨叫声中瑟瑟发抖,想象着门外发声者的境遇,惊恐地蜷缩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内心里无助地呼唤着他从未见过的妈妈。 这个人高马大的青年人,在受到极度惊吓的情况下,竟然也像稚童般哭喊起‘妈妈’来,这大概是人性潜意识中的寻求母性庇护的一种条件反射的行为。 惨叫声时短时长,时高时低,持续了好几分钟后,才终于停止。 然后是一片沉沉地死寂,接着,他听到了‘唦’‘唦’的声音。‘唦’‘唦’声响了了一阵子之后,他便看到了一个身材很高大的人从黑暗的街道中走了出来。 这个人低垂着头,身着到脚的黑衣长袍,衣袍已经被毛毛细雨打湿,同样油湿的长发及腰,并遮住了他的容貌,他的右手拿着一支滴着鲜血的手术刀,左手拖着一个‘红彤彤’的人,他看了一眼那个‘红彤彤’的人,一看之下,差点昏了过去,事实上,他觉得此时能昏过去的话那就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可是,偏偏他此时却非常地清醒。 那个‘红彤彤’的人竟然是一个除了面部外全身都被剥掉皮的人,他就是刚才在祠堂门口遇到的那个村民。更让他发疯的是,那个村民全身颤抖,似蚯蚓般无声地在痉挛抽搐,鲜血不断地他红彤彤的身上淌出来,他的双手还在拼命地挥动,只是,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天啊!他竟然还活着!被剥掉了皮还放在地上拖的他依然还活着! 刚才的连灵魂听了都要疯掉了的惨叫声就是他发出来的吧!那就是被人活活剥掉皮所发出的惨叫声。而被人活活生地剥掉皮,还被放在地上拖行,没有皮肤保护而裸露的全身肌肉被放在粗糙不平的地面拖行摩擦的痛苦又是怎样的? 他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 此时的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望着门外那位黑衣怪人和被他拖着的没有皮肤的村民,好像连灵魂都被吓死了。 那个黑衣怪人拖着被剥掉皮的村民走到了祠堂门口中央,突然,停住了身形,披着散乱头发的头竟然慢慢地向祠堂这边望了过来。 被发现了!?他顿觉得胸口被巨锤击中般,窒息的感觉逐渐弥漫了全身,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他想要立刻起身逃走,拼命地逃跑,可是全身却丝毫不听使唤,现在的他连自杀的力气也没有。他无助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和那被剥掉皮的村民的下场一样,眼泪便失禁般从他颤抖的双眼中渗出,在灰白色的脸留下扭曲分支的泪痕。 那怪人望了祠堂这边半响,突然从黑发后面透出几声‘嘻’‘嘻’的怪笑,慢慢地回过头,拖着那个像壁虎的短尾巴一样乱跳的村民,走过祠堂门口,走进了黑暗的街道消失不见,地面上只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拖行血迹。 走了?得救了!他有点不敢相信,无比庆幸的心情使他有了一点力气,这点力气勉强地撑着他站起身,祠堂门顶暗弱的灯光照亮了他所处的地方,劫后逢生的他眯着眼看了看周围,也难怪那个怪人会发现到了自己,自己虽然是躲在祠堂门口,可是还是被灯光照到了,这光线虽然很昏暗,可是在这种环境中依然会被看得一清二楚,自己是被那突然而来的惨叫声吓昏了头,所以才浑然不觉。 想到刚才的险状,他猛地打了冷战,现在要马上找到琪琪,然后带她离开,那怪人迟早会回头来找他的。 他看了黑暗中的祠堂,知道这个地方很‘不干净’,自己也亲身经历过,可是,此时的他内心竟然没有一点恐惧感,经历了刚才蚀骨惊魂般的事件之后,再回想白天那些诡异的撞鬼事件,竟觉得有点平淡无奇。 先找到琪琪再说,他打定了主意,歪歪趔趔地走了几步。虽然祠堂门口有灯泡,可是它微弱的光线照不进祠堂的黑暗,他现在视力范围极为有限,走了几步,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一只灰青色的手不知从哪个地方伸出,抓住了他的脚,一下子将他拉进祠堂里无边无尽的黑暗中…… 第九章 祠堂  那只怪手将他拉进了祠堂深处,无尽地黑暗包围了他的周围,将他内心好不容易才攒积起来的一点镇静吞噬得一干二净。 他开始惊叫了起来,用脚拼命地乱蹬,想要将那只怪手蹬开,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怪手拉了他一段距离后,突然又消失不见,就像它的突然而来般。 他赶紧爬起了身,周围黑暗得似乎连光也无法穿透,身处其中,竟有点怀疑自己的肉体是否依然存在,或许在这黑暗中存在的是自己的思维罢了,被黑暗吞噬了空间感的他想道。感觉这周围的寂静和黑暗,他手足无措。 这里又是哪里?还是在祠堂吗?似乎又不是,他试着走了一步,却差点就跌倒了,黑暗使他丧失了大部分的空间方位感,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这时,黑暗中突然有一只冰冷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什么?!他打了个激颤,闪电般地缩回他的手,惊骇地睁大他的眼睛,想要看清是谁在抓他,可是除了比浓墨还要浓黑的黑暗外,他什么都没看到。 周围响起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是谁?”他大声问道,想要用声音来增加他的胆力,可是,声音一出口便被黑暗吞噬溶化,他甚至在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出声。 这时候的他越发慌张起来。 吱嚓! 响了一声火机点火声,身边不远处一团小火冒了出来。 这团小火对现在的他来说,无异迷途中的一盏明灯,他眯着眼睛贪婪地望着它,身体慢慢向它靠了过去。 小火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向周围蔓延,照出了周围的景象。 原来他还身在祠堂。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祠堂的灵牌座前用火机点燃了几根蜡烛和燃香,刚才的火光就是他手中的火机发出的。 这个人在祭拜谁?他边走过去边想到,走了几步,正想开口打招呼,只见这个人好似被什么东西惊动了,转过了身警惕地望了望周围,他看清了这个人的面貌,吃了一惊: 陈村长?! 不,他看到眼前的这个陈南海还比较年轻,起码比现时年轻了十岁,看起来这是十年前的影像。 这个十年前的陈南海回身警惕看了看,在没有发觉到什么异常后,又转过身继续祭拜。他当然不可能会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因为自己只是十年前的幻影罢了。 可是,十年前的幻影怎么会听到自己发出的声响呢?他疑惑想道,大概是当时刚好也有声响惊动了陈村长吧。 虽然知道看到的幻影,他还是可以感觉得到烛光照在身上的温暖,这让他更为迷惑:究竟是自己看到了幻影,还是自己回到了过去?实在无法解释这种情况,,他只好在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陈南海。 当他看到了陈南海祭拜的灵牌时,不由得大吃一惊——那竟然是自己的父母的灵牌!这是怎么回事?他满腹疑虑地望着眼前的陈南海。 只见陈南海深深地叹了一口,将木香插在香炉上,又深深地鞠了个躬,用和老朋友说话的口气说道:“我把他送走了,老朋友,希望这样可以减少一点罪孽。” 罪孽?!他更加迷惑不解,那他送走的又是谁? 这时,他看到陈南海深深地吸了口气,低着头沉默了一下,突然双肩微微颤抖起来。他正奇怪,便看到陈南海‘扑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永祺兄,我对不起你!” 陈村长!他料不到陈南海会做出如此行为,内心自是震惊无比。身为一村之长,竟然在自己的父母的灵牌前下跪认错,这究竟是为什么?他和我父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虽是一村之长,却一点权力还没有,决定权不在我啊!都是他们说了算啊,永祺兄,我…我…我是有心无力啊!”陈南海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 陈村长……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男人哭泣。 自小失去双亲的他一直把陈南海当成自己的父亲看待,此时看到他这个样子,内心一酸,也忘了自己现在所看到的不过是十年前的幻象,想要走上去安慰他。哪知他刚走了几步,‘嘎!’地一声,一只灰白色的手突然从供桌底下伸出来,抓住了陈南海的一只脚,一下子拉倒了他,又将他往供桌底下拉。 这突然而来的变化使他呆住了。 啊?! 陈南海大概也不料会有此变,惊骇地叫着被拉进去,在他被拉进三分之二的时候,双手死命地抓住供桌桌脚,眼睛突然向站在旁边的他看来。 “没想到……没想到你……”陈南海盯着他的眼睛足足有十秒钟说道,当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那个怪手拉了进去。 这时的他才反应过来,叫了一声‘陈村长’冲了上去,想要拉住陈南海,他忘了现在所看的是十年前发生的事。 陈南海被拉进去的瞬间,烛光也刹那而灭,所有的景象随之消失不见,祠堂恢复了原来阴暗的面貌。他还没反应过来,烛光突然消失使他暂时性地失去了视力,他走了几步停了下来。等到眼睛习惯了黑暗后,他才凭着微弱的视力来走到供桌旁,一把撩起帘布。 什么都没有!一股潮湿血腥味向他扑了过来,桌底除了一滩黑糊糊的血迹外,什么都没有。 这时他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被过去的幻象所惑,不过还是不死心地用手在桌底下探索了一番,除了湿稠的血渍外,他什么也没有搜到。 他失望地放弃了,突然,一只小手抓住了还在桌底下摸索的手,他吓得头皮发麻,惊叫一声,用力地往回缩。 那小手放掉了他的手,就像突然消失般,他惊恐地倒坐在地上。周围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忽左忽右。 “是谁?”他惊恐万分地问。 没人回答。 他抱膝坐在地上,身体不停地颤抖,此时的他软弱无助,在黑暗中等待那些想象中的诡异的怪物向他袭击而来。 过了好久,四周除了死寂外,还是死寂。 他这时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琪琪! 他猛然想起来了。刚才的影像太过于离奇,以至于他忘了之前发生的事,到现在才想起来进祠堂的目的。 琪琪现在哪里? 他起身四望,把祠堂的周围看了个仔细。 祠堂很阴暗,不过还是可以看得到周围的环境。只见祠堂四周墙面斑驳脱落,掉落的墙粉铺满墙根。已经腐朽的灵牌台座塌了一边,另一边也摇摇欲坠,一副风吹就倒的摸样。台上地下的灵牌倒的倒,斜的斜,蛛丝似纱幔般罩在上面。 每一个令牌就代表着一位死者,看着这些横七竖八的灵牌,他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好像每一座灵牌背后都有一个无人祭拜的鬼魂在看着他;而那些阴暗的角落不知道有蛰伏着什么样的怨灵,它们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朝他猛扑过来。 他打了个冷战,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不然的话,他怕他会忍不住会夺门而出。 琪琪现在会被关在在哪里? 刚才琪琪的声音是被捂断的,不知捂断她呼声的是人是鬼,要是鬼的话…… 他不敢再想下去,强迫自己朝好的一方面去想。 这个祠堂他白天来过,只有四个房间,现在看来只有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查了。他左手边的一个房间走去,这个房间他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来过。走了几步,突然背后响起了‘卡拉’的声音,他立刻紧张地回头查看,只见灵牌上的蛛丝纱幔无风自动,台上的一座灵牌掉在地上了。 原来是灵牌掉在了地上了,吓我一跳,他解嘲似地一笑,回过了身,睁大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朝房间门走去。 房门上面的一层木皮已经卷了,锈迹斑斑的门把手的锈色渗入木门,扩散,使陈旧的木门染上了一大片锈色。他走近木门,刚要伸手试扭门把,便听到木门里面传来了一个小孩子拍着手唱歌谣的声音: 小娃娃 背书包 背上书包上学校 …… 第十章 惊劫  听到房内传来的歌谣声,他停住了伸手的手,手掌在手把的上方凝固,哪个小孩子在里面唱歌?他屏住了呼吸,无声地抓住门把轻轻地扭了一下。 咔嚓! 就像要和他作对似的,门把发出了清脆响亮的声音。响亮的金属声回荡在这个祠堂中,门内的歌谣声随之消失。 他一下子呆住了:糟糕!被发现了!恨不得将这个‘误事’的门把摔在地上踩踏几脚,那个门里面不知道又是什么诡异的东西,这次惊动了它,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又气又急,内心对这个和他作对的门锁已是怨恨之极。 现在怎么办呢?担心里面的东西会突然冲出来找他,他将耳朵贴在门上细心听着门内可能会发出任何的声响,可是却什么都听不到,那歌谣声也好似从来未响起般不再听到。 要进去吗?可是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在里面,不进去吗?要是琪琪就在里面受尽惊吓那不就糟糕了?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 “哥哥!你怎么不进去啊?”一个小孩子的声音蓦然在身边响起。 “咦?!” 他全身一下子缩紧了起来,觉得整个祠堂一下子就鬼影幢幢起来。他不敢往下看,眼睛的余光可以看到身边站着一位赤身裸体的白肤色小男孩。 这诡异的小男孩站在他身边,却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 这时候,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巨大的力量猛推了他一下,他收不住势,身子一下子撞开了门,冲进了房间。 冲进来之后,惊惧之下,身体突声一股力气,几乎是马上地回身,不顾一切地向木门冲了过去,无论如很也要逃出这间诡异的这个房间。 可是,还是慢了一步,木门在他冲到之前,‘砰’地一声关上了。 “放我出去!”他一手拍了拍木门一手用力地扭了扭门把,门锁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但是,木门毫无反应,他拍了拍木门,除了诡异的寂静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嘻嘻…… 一个孩子的笑声突然在他的右方响了起来。 “谁?!”他恐惧地循声望去,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这个诡异的小孩笑声突然响起,又突然消失。 现在的他觉得自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抓到了!抓到了!”又有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响起,这次是在左边。他闻言满怀恐惧地望了过去,依然什么都没看到。 唦唦!唦唦! 这次是一连串的脚步声回响起在他周围,他惊惧地四望,觉得一个小孩子从身边走过,可是,他就是没办法看到这个诡异的小孩。 他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恐惧吞噬掉了他的力气,他双手拉着门把,颤抖着无力地坐在了地上,祈求的眼神望着房间中央的送子神灵,神灵没有回应他的祈祷,倒是背后紧紧贴着的那扇木门多少让他有了一丁点的安全感。 “哥哥!他们说我们是贱狗,那我们以后就叫贱狗了好不好?” 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的影像突然浮现在送子神像的旁边,影像很单调,只有黑白色的,颇似以早黑白电影的影像,影像慢慢浮现又慢慢消散,不过他还是看到了那个小孩子颈部戴着一个连着铁链的金属狗箍。 “英叔说我是他的老婆,什么是老婆啊?” 这次小男孩的黑白影像出现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个表情猥亵的年轻男子向这个小孩子扑了过去。 “我明白了,原来贱狗这个名字是不好的。” 一位哈哈大笑的年轻男子口中喊着:‘你就是一只贱狗!低等狗!’,对着一个男孩子撒尿的影像出现在他的不远处,和其他的影像一样,也慢慢地消失。 “你就是一只贱狗!低等狗!” “知道吗?你妈是妓女,你爸是嫖客,生出来的你是一个杂种!” 又一个年轻男子指着那跪在地上的小男孩肆意痛骂。 “垃圾狗就要像狗一样吃那些垃圾的!” 一个男子强迫那小男孩趴在地上像狗一样吃盘里的垃圾杂物。 影像消失后这恶毒的骂声依然不断地回荡在他的耳旁,他听到自己内心的深处也有这样一个声音在喊叫。 他看着这些影像出现在他的面前,又慢慢地消失,内心的悲伤和愤怒逐渐取代了恐惧。他为着这个小男孩悲惨的命运感到悲哀。 这是真的吗?还是自己在梦境编造出来的?如果是真的话,那这个世间还有天理吗? 他内心充满悲悯和愤怒,吃力地站了起来,向房间中央走过去。他想要触摸这些影像,想要它告诉自己所有的这些影像都是假的,它们只是幻象而已,只是自己在自己的梦境制造出来的。 可是,影像再也没有出现了,他站在房间中央四望,无论他再怎么期盼,影像始终没有再出现,刚才在他身边跑动的小孩子也再也没出现过。 他怀着复杂地心情走到了窗边往外看,窗外一片黑暗,‘沙’‘沙’地细雨声好像虫子般在着他的心里蠕爬,这让他又开始烦躁起来。 记得在白天的时候,自己祭拜完父母后的灵牌后,离开祠堂时,那个诡异的男孩就是站在这个窗口望着离开的自己的吧!现在轮到自己看着窗外的世界。 这个房间好似什么也没有啊,没有自己想象中攻击人的诡异生物,刚才在门外听到的歌谣声就是那个影像中出现的小男孩唱的吧? 看来纵然自己有没有进来,这些影像也都会出现。 本来什么都没有,自己却吓得要死,他觉得有点好笑,现在看来琪琪也不在这个房间呢。 正想间,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嘻’‘嘻’的怪笑声,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极度的恐惧在心里如同火山喷发,瞳孔在汹涌而出的恐惧汪洋中一张一缩。 就在后面! 那个剥皮的怪物就站在自己的背后! 他可以闻到到那怪物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散发出地油腻腻的恶心味道,还有他被细雨打湿的身上浓浓的潮湿血腥味。 这个怪物什么时候来到这个房间的?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发干,刚才那个被剥皮的村民的遭遇从他的脑海闪过,自己很快就要和这个村民一样了。 不要!求你放过我! 他的眼泪伴随着内心的祈求声流了下来。 说什么要保护琪琪?还为刚才的小男孩的遭遇而愤怒,到头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弱者罢了!他听到自己内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嘲笑他。 不要!求你放过我! 他张了张嘴,想要将内心的祈求说出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自己没过多久便会被活生生地剥掉皮,然后在放在地上拖行。一想到被剥掉皮的自己在地上被拖着走的感觉,他差点就要昏了过去。 要是真的能昏过去就好了。 他的手腕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知道那个怪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疼痛和恐惧激发了他的求生意志,他仰头张嘴想要大呼救命,可是,一只沾满新旧血迹的手掌从他的背后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巴,那手散发出的血腥味呛得他差点背气过去。他双手死死抓住这只手,想要把它扭开,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他便看到沾满血迹的手术刀朝再次他划了过来。 小娃娃 背书包 背上书包上学校 ………… 隐隐约约中,他听到了歌谣声他的耳边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 噩梦依然未醒。 这世间 到底有谁能真正地分清现实与虚幻? 我们迷茫 我们困惑 因为 我们不了解 其实现实就是一场无法醒过来的噩梦! ! 第十一章 邂逅  他睁大了眼睛,白色的天花板慢慢地在他的眼里清晰了起来。 醒来了?!他惊喜地想道,发现自己全身已经大汗淋漓。 太好了,终于醒来了,他舒了口气,伸手想要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却被手腕上的一道红色伤疤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他抚摸着这道细长的伤疤,疑惑不解,他不记得这个位置有受过伤啊?难道…… 带血的手术刀闪过他的脑海。 难道…是那个恶梦?!他惊诧得快要从床上跳了起来了。噩梦中的那个剥皮怪物确实是在他手腕的这个位置划了一刀,可是……可是,那是梦啊!在梦中受的伤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现实中?他差点要疯了,心中开始怀疑现在的他依然还在那个恶梦中未醒来,不然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呢? 正在惊疑的时候,琪琪跑了进来。今天的琪琪穿着很漂亮,淡黄花纹的白连衣裙,头发夹着一个蝴蝶结,非常的可爱, “叔叔你醒啦。”她笑着蹦了过来,脸上露出两个圆圆的酒窝。 “琪琪今天好可爱喔。”一看到琪琪,他心中的惊疑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真的吗?”琪琪听了非常地开心,只见她捏起两边裙脚,像向台下观众致谢的舞者般转了个圈,“琪琪今天要在学校表演跳舞,叔叔会来看吗?” “那当然的啦,今天哪个时候啊?”他微微一笑。 “早上九点半。” “好啊,我一定会去的。” “真的吗!”琪琪笑得眼睛像那月牙儿。 “不信啊,我们打钩钩。”他伸出了尾指,琪琪高兴地伸出尾指和钩了钩,然后想了想,说道: “对了,我昨晚做了梦,梦中听到了叔叔在呼唤我的声音。” “咦?”他吃了一惊,“你真的听到了叔叔呼唤你的声音?那琪琪做的又是什么梦啊?” 琪琪歪着头想了想,说:“那个梦很黑暗,还下着雨,我当时很害怕,后来就听到了叔叔的呼唤声,听着听着就醒来啦。” 难道琪琪也跑到了我的梦境中来了?他望着琪琪陷入了沉思。 这时,房间又进来了一个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身材矮胖,圆脸短发,看起来很有福态。 “你的梦话我也听到了。”这位妇女笑呵呵地说。 不会吧?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位妇女,马上又觉得很失礼,便又微笑地点了点头:“刘大婶。” 这妇女是陈南海的结发妻子刘水莲,为人和善,村里的人都叫她刘婶。 “村里每个人都在梦里听到了你的声音了。”她笑呵呵地说,“昨晚你的梦话喊得那么大声,整个村子的人都听到了。”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想到自己的梦话竟然传遍了整个村子,打扰了村民的睡眠,脸上不由一红。 刘水莲对琪琪说:“琪琪,快点要去上学啊,不然要迟到了。” “喔,”琪琪应了一声,朝房门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他说:“别忘了,叔叔,是九点半喔,记得一定要来看琪琪跳舞。” “约好了!叔叔一定会去的。”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说。 琪琪这才欢天喜地离去。 刘大婶见琪琪下楼,看了看他的脸色,关切地问道:“昨晚做恶梦了?脸色那么差的。” “好几天晚上都在做那些恶梦,搞得现在精神很差。”他点点头。 “会不会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上了?”刘大婶有点紧张地问道。 “不会吧。世上哪有神鬼这种东西?”他口中答道,脑海里却浮现起做昨天在祠堂遇到的灵异事件。 真的没有鬼吗?说真的,此时的他也说不清,到现在为止发生的奇怪事件已经开始冲击他的人生世界观了,在他的内心已经开始思考那种叫‘迷信’的东西。 “大婶知道,你是读过大书的人,不是很相信这个的,在我们乡下,鬼神还是很灵的,我们多拜拜,也不会坏到哪去的,今天下午我去神庙帮你问问看。” 他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她也是一片好意,想到昨晚梦中在祠堂看到的一切,他问道:“陈叔呢?” “他今天一大早就出去找刘广令商议迁灵牌的事了,你知道的,这些事做起来要很慎重才行的,日子不适合的话,会影响到子孙后代的。” “是要谨慎一点好。”他附和着点点头,“刘广令是谁啊?”他问道,内心此时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他是我们村子的法师。”刘大婶说完想起了什么,说:“哦!我忘了还有事要做,早饭我已放在客厅的桌上了,记得要去吃。”她说完便走下楼去了。 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九点半,时间还很多,他躺回床上,满脑子想的是陈南海在自己父母灵牌前下跪的画面,怎么会这样的?梦当然不可能当真的,这是常识,可是,他摸了摸手腕上的那道伤疤,真的是梦吗?他想了很久,直觉头脑乱成一团麻,遂不再想它,再看了看钟表,原来自己一直在胡思乱想,时间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过了半个多小时了。 他赶紧起身下床,哪知他脚一沾地,立刻便发觉到了不对劲——整个房间变了!刚才还整洁明亮的房间变成了废弃已久的房子的摸样:脱色的门窗已经出现了腐朽的迹象;窗外阳光明亮,三轮车的机动声隐隐约约地传来;铺满灰尘的房间一角竟然还长出了几丛绿油油的小草,一只小蜥蜴从里面爬了出来,歪着头看着他,仿佛在责备他冒冒然地闯入惊扰了它的清梦。 这是哪里? 他惊诧地想,自己又回到了梦境中了吗?不像啊!没有血迹,没有毛毛细雨,而且还有阳光,这是什么地方? 他好像在脚一站地的瞬间,进入了另一个时空,瞬间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非常地诧异,正要探个究竟,眼前的幻象一闪就消失了——他又站回了陈南海家的二楼。 奇怪了,他用力地踩了几下楼板,没有什么异常,刚才是怎么回事? 一头雾水的他走下楼,想道,大概是做恶梦睡眠质量差的关系吧,老是看到一些不存在的东西。 下了楼梳洗完毕后,他连早饭都没有吃,便朝学校走去。 学校位于村子的西南方,实际上就位于村子的入口那个地方,名叫双子小学,说小学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了,因为这个小学非常的小,只有三间小教室,从教育资源来看,它实际上还不能称之为小学,应该说是幼儿园才对。 这个学校是村里自办的,属于国家不承认的那种,不过因为这个镇上的各种各样的教育‘镇情’,镇政府也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三年级以上的学生必须要到镇上的小学读书,所以,村口的那条黄土路一到上下学的时间,就会有很多来自不同的村子、骑着自行车的学生经过那里上下学,这也是这个镇的一个景观。 他来到了学校。 学校一边挨着村里的田地,可以看到一些戴着竹笠的农夫在田地里辛勤劳。三间砖房教室呈三角形对角排列,教室相对对成的空地就是这个学校的操场,操场中央竖着一面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操场摆着七八排高矮款式各异的椅子,一看就知道是从各个村民的家里借过来的。椅上此时坐着二十几个小孩子,平时个个都是令人头痛的捣蛋鬼,现在却都是一副正襟安坐的样子,紧张地盯着前面的舞台;这些小孩子群中还有五六对年轻的夫妇也坐在那里。 他正想走过去,却看到一个黑衣小孩子的身影一闪,走入那些小孩子中,他内心一动,一边装作没看见,一边慢慢地走到一个张靠边靠后的椅子上坐下,眼睛在人群中四处搜索,看了一会儿,却没有看到那个黑衣小孩,他这时才有点惊诧——那黑衣小孩子跑哪去了?随后一想,大概是在自己没留意的时候走了吧,他想。 他的旁边坐着一个双手抱胸、蹙眉抿嘴的小男孩,看起来不过六岁多,那副认真的神情却远远超出了他的年龄。 他没有多在意身边的这小男孩,在几次都没能看到那个黑衣小孩子后,他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舞台那边,开始饶有兴味地看着舞台上的那些准备的人。 那个舞台其实就是一个简陋的木板台。而此时舞台上站着五六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小女孩围着一位白衣少女,全神贯注地听她讲着什么,琪琪就站在这些女孩子的里面;舞台上几个年轻的男女忙碌地走上走下;有一个戴着黑框玳瑁厚底眼镜的中年男子负着手微笑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他大概是校长吧,他想道。 这时候,琪琪看到了他,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他也挥了挥手回应,白衣少女见状停住了讲解,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顿时,他觉得眼前一亮,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这个女孩看起来二十一二岁左右,长发披肩,皮肤白皙,长得很漂亮,纵然在城市生活了十年的他也很少看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她看到了他之后,微微翘起的嘴唇朝他笑了笑,他只觉得‘刷’地一声,脸上发红。 原来脸红也会发出声音的,他有点不可思议地想道。 经过精心准备,小孩子们的舞蹈开始了。 琪琪领着身后的舞者,伴随着音乐投入地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身边坐着的那位认真无比的男孩子突然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坐在他后一排的几个小孩子马上站在椅上拉开了一条条幅,他看了看条幅上的内容,竟然写着: ‘琪琪加油!我们永远支持你!’ 刚刚还正襟安坐那些男孩子突然间兴奋地喊了起来,那场面和明星的演唱会上兴奋呼喊的歌迷没有什么区别。 琪琪的粉丝吗?他看着这些脑子瞬间发热的小孩子,觉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琪琪竟然也有粉丝? 旁边刚才打了一个响指的小男孩嘴角钩出一丝得意微笑,露出一切都在控制当中的表情。 好奇怪的小孩子!他觉得一滴冷汗从他的额头流了下来,看这个小孩子的表情,这次的琪琪支援会该不会是他策划的吧?现在小孩子真的是很难理解,他感慨不已。 琪琪的舞蹈非常的优美,连他这种不会欣赏的人都看得入了神,思绪随着她跳动的舞姿飘到了一个梦幻的世界。 只是身边小孩子热烈的呼喊声时不时将他从那个梦幻的世界中拉了回来。不过,他还是觉得这帮小孩子很有意思。 舞蹈结束之后,琪琪下了舞台便向他跑了过来,可是跑到半路就被这帮粉丝团团围住,最后还是在那白衣少女的解围下才得以脱身。 “我跳得怎么样?”琪琪跑到他身边满怀期待地问。 “非常厉害,没想到琪琪跳舞也这么厉害呢。”他笑眯眯地赞道。 “琪琪跳舞很有天份。”白衣少女走了过来,笑嫣如花。, 呃! 这个女孩一到来,他立刻显得局促不安,觉得全身非常的不自然,也忘了答腔。 “我叫遥子。”她对着他笑了笑,笑容很甜美,这让他更加慌乱了,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放,连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 遥子见他这副窘样,抿嘴笑了一下,蹲下身对琪琪说:“琪琪今天跳得好棒哦。” “谢谢遥子老师。”琪琪笑得很开心。 “琪琪这几天很努力地在练习舞蹈,说是要跳给她的一位医生叔叔看。”遥子笑着对他说,“今天你能来看她的舞蹈,她很高兴。” “哦,这样啊。”他点了点头,脑海里闪过很多应付场面的话,但是却不知道要说那句才好,支吾了半天,结果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以后你也可以经常来看她练习,有你在,她会学得更好。”遥子期盼地望着他。 他点了点头,除了点头,他不知道要做什么,说些什么吧,他的内心在向他大喊,他张了张嘴,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我有点事,现在先走了。” “叔叔要走了么?”琪琪有点失望地问。 “呃……啊,对的,找陈叔有点事。” “记得要经常来看琪琪练习。”遥子笑笑。 他边点头边起身,离开的身影怎么看都有点像落荒而逃。 遥子看着他狼狈的身影,吃吃地笑了起来。琪琪问她:“老师,医生叔叔长得是不是很帅呢?” “长得确实很帅,不过呢,也很傻。”遥子笑眯眯地答道,点了点琪琪的鼻尖。 “有件事我要告诉老师喔。”琪琪故作神秘地说,“医生叔叔还有没女朋友哦。” “哪有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个人小鬼大的家伙!”遥子捏住琪琪的鼻子笑骂道。 “我觉得叔叔很可怜的,要是老师的话,应该可以照顾他吧。”琪琪期盼地问。 “还说?再说就要罚站了。”遥子笑轻轻地打了琪琪一下手心。 “怎么啦?琪琪又惹老师生气了?。”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这个男子身材修长,穿着一套笔挺的白色西装,五官棱角分明,戴着一副时尚的黑胶框眼镜,看起来很俊朗。 “女孩子的说话男生不准偷听。”遥子嗔了他一眼,这个帅气的男子笑笑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 “老师和他在交往吗?”琪琪问道。 “怎么说呢!”遥子抿了抿嘴认真地想了想,突然回过神来,用手轻轻地拍了拍琪琪的额头,笑骂道:“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阳光温暖,天空碧蓝。时已中午,有的村民家里已经开始升起炊烟。 他走在回琪琪家的路上,脑海里全是遥子靓丽的身影。 这个女孩子对我的印象怎么样啊?他想,内心仔细回想刚才她对自己的一笑一言,想要从中得到一些判断。 应该对我有好感吧?要不然怎么会想要我经常去看琪琪的练习?她不是想要找机会和我见面吗? 一个声音在他内心说道。 不要自作多情了,她只是为了琪琪的练习着想而已,这么漂亮优秀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个没父没母的人?另一个内心的声音否定了他的推测。 她在对我笑,这应该是她对我有好感吧?一个声音说道。 村子里的人也在对你笑,是不是他们都喜欢上你了?马上就有另一个声音否定了他的推测。 她是看到琪琪和我在讲话才走过来的吧?她的内心是想要和我讲话的。 她纯粹是因为琪琪才走过来的,怎么可能是因为你呢?又没能力又没钱的,谁会喜欢上你? 他就这样天人交战着,一个想法出来,马上就会有另一个想法把它否定了。直到一个人斜刺里走过来拉住了他:“找你很久了,原来你在这!” 他看了这个人一眼,不由得大吃一惊。 第十二章 幽室  他看了这个拉住他的人之后,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个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形容枯槁,眼神涣散,瘦得只剩下一副皮包骨,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那摸样好似战争时代的难民。 “帮帮我!”这个人像抓到救命稻草般抓着他,有气无力地哀求道,“我找我家走失的猪的时候,无意中走进了这个村子,可是我怎么都走不出这个村子啊,我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怎么走都没办法走出去啊,求求你帮帮我!带我出去!” “什么?”他奇怪地望着这个像乞丐一样的人,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什么走了一个多月了?这个人是疯子吗? “这里…这里好暗……到处…都是血迹……”这个人低头四处环看,有点像精神错乱般地喃说,“雨……那些雨……” 他看这个人前言不搭后语,便关切地问道:“这位大叔,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跟我说说,我是医生。” “我……在找我家走失的诸……”这个人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在那里自顾自地喃喃说。 “大叔!”他摇了摇这个男子的肩膀,这个人太瘦了,他觉得就像在摇一个纸人。这个男子被他一摇,惊恐地看着周围,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嘴里咕哝着“好暗,下雨了。”之类的话。 大概是精神有问题,他看着这个瘦得不像话的男子想道。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他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在问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陈南海。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陈南海走过来问道。 “这个人好怪,问他什么问题也不答,可能是精神有问题。”他对陈南海说。 “哪个人?”陈南海看了看四周,奇怪地问道。 “就是这个……”他指了指身边的这个瘦小的中年男子,这一指之下,却不由得大吃一惊——他的身边哪有什么人? 这个奇怪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了。 “奇怪!刚刚还在这里的。”他说,“就是那个口中不停地说自己迷路的人。” “这里哪有什么人?我从头到尾就看到你一直站在这里自言自语的说话。”陈南海笑呵呵地说,“年轻人,你太累了吧!昨晚你的梦话估计整个村子都听见了。” 他尴尬地笑了笑,疑惑地看了看身边周围。那个中年男子像空气般消失了,难道会是自己的幻觉?不可能吧,他看了看周围的远处,想看这个男子是不是走远了,可是附近除了玩耍的小孩、忙碌的村民外,哪有什么人? 可能真如陈南海所说的,因为每天晚上都做恶梦的缘故,弄得白天的精神差得很,所以才会看到这些那些的幻觉,他自我安慰地想,他在大学所接受的高等教育起了作用,此时内心正在强烈地暗示自己千万不要迷信。 “你父母的迁灵牌的事,我找人看了日子了。”陈南海对他说,“一个月后会有一个适合迁移的日子,到时候就把你父母的灵牌迁出来。” 他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要先回医院上班吗?还是在村里呆上一段时间?”陈南海问。 “看看再说。”他答道,听着学校那边传来的上课的钟声,和学生上课前的喧闹声,内心有点犹豫不决。 他想要回医院上班,自从回到了这个村子之后,晚上总是做一些诡异的噩梦,白天也遇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灵异的现象,早点离开这个村子也未尝不是坏事。只不过,好像有一些东西让他有点恋恋不舍,想到这里,他往学校那边看了看。 “那也行,住一段时间看看,这毕竟是你的故乡。”陈南海点点头说,“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给刘先生看看,他说要见见你,确定你的命格不会和那个选定的日子相冲。” 他点点头,跟着走在陈南海的背后。 陈南海今天穿着一件发皱的白衬衫,和一条老旧的西裤,腰上的那条土黄色的皮带粗糙破旧,这身衣着实在不像一个村的村长,这个镇上的其他村的村长哪个不是腰缠百万?而且,村长好像苍老了许多,看着背负着手的陈南海微驼的后背,他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他跟在陈南海后面走着,被一个从旁边走过的人撞了一下,‘哗啦’地一声,这个人的怀里抱着的物品掉了一地,他低头一看,原来都是一些书本。 “不好意思,我没看到。”他边道歉边蹲下身帮这个人捡起书本。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到。”这个人也边说着边点头如捣蒜,“一心想着书本的内容,没想到……”这个人少年十五六岁,戴着一副银框眼睛,文质彬彬。 他看了看从地上捡上来的书本,都是一些高考的学习资料。 “是参加今年的高考吗?”他问。 “是的!对不起!刚才没看到你。”这个少年还在那里低头道歉。 “没事的!要加油!”他拍了拍这个少年的肩膀。 “嗯!我会努力的!”这个少年点点头,从头到尾也没有看他一眼,嘴里咕哝着什么,低着头走了。 “他是杀猪刘的儿子,这个村子惟一参加高考的人。”陈南海说看着这个少年的背影说道。 “惟一的一个?也难怪他看起来会这样,似乎压力很大啊。”他说,村里惟一一位参加高考的学生,再加上父母的期盼,这样的压力不是当事人是不会了解的奇www书q i sh u 9 9网com,他记得以前还有的考生因此跳楼了。 陈南海没有答话,继续带着他走路。拐过几条小街,来到一条小街中的一间低矮的房子门前。陈南海敲了敲门,然后听到了门内传来了一阵‘悉悉’地声音,过了一会儿,木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苍白的中年男子,满脸皱纹,皮肤有点发白,让他吃惊的是这个男子的左眼,灰白浑浊,好像一个玻璃珠子, 这个人就是刘广令?原来他的一只眼是瞎的,他想道。 “进来吧!”刘广令侧开身子,两人走了进去。 刘广令的屋子比较小,中间的一扇古旧的木屏风将房子隔成内外两房。内房是卧室,室门挂着一张绣着古怪咒文的旧布帘;外房算是厅堂,厅堂一边放着一张床,另一边摆着一张小茶几,中央靠墙壁的地方摆着一座神龛,里面供奉的一座神像,那是他在祠堂里看过的送子神像,整个房子除了神龛前的两个蜡烛外,再无其他的,看起来比较幽暗。 “年轻人,你过来。”和陈南海一起坐在茶几旁的刘广令向四处看望的他招了招手,他走了过去,搬过一张小椅子在刘广令的面前坐了下来。 刘广令拿起他的手掌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又转过他的身子捏了捏他的脊骨,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朝陈南海点了点头。 “孝子的这副命格确实和我们选定的日子不会冲突,而且还很符合的。”刘广令点头说,“这样我就放心了。”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这个日子就定下来了,到时候需要孝子做什么的,尽管让他去做。”陈南海说。 他听到陈南海他们称他为孝子,这多少觉得有点古怪,大概这个时候都一律称之为孝子吧?他想道,村里的习俗有时候还真的满怪的。 “没有冲突就太好了。”陈南海对他说,“另外,平时刘先生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吧,迁灵牌这种事丝毫马虎不得的。” 他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了,我和刘先生还有一些事商量,你回去的时候记得跟你大婶说一声,午饭我就不回去吃了。” “好的!他点了点头,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好吧!”陈南海应道,“你先回去吧。” 他从这个屋子里走了出来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个屋子有点闷,他想道,还有点怪异,大白天的房内还那么阴暗。想到父母迁灵牌的事,觉得有点头痛。 有时候,农村里面的这些习俗还真的很繁琐,他口中喃喃说道。 陈南海看着他离去后,神色一正,肃然地问坐在茶几对面的刘广令,“怎么样?你是怎么看的?” “一个迷失的灵魂!在梦境中迷失的灵魂。”刘广令低声答道。 “唉!”陈南海叹了口气,“看起来好像还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了,可怜的孩子。” “不,他没有失忆,他只是不愿意记起来罢了。” “以前的事……?”陈南海说着身体突然颤抖了起来。 “罪在我们!”刘广令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呼’地一声喷火声,神龛前面的两根白色蜡烛突然喷起了一米多长的青色火焰,神龛上的那具松子神像‘啪’地一声倒扑了下来,只见神像脑后门的头发散开,露出一张笑呵呵的白色脸庞——原来这送子神像还有另外一张脸。这一突发事件使得这两位成年的男子吓得脸色发青。 “有反应!他有反应了!”陈南海惊慌地说,“不能再说下去了!广令兄,你要小心一点,我先走一步了。”说完,只见他慌慌张张地走了。 刘广令发抖地跪在了地上,合什的双手颤抖不已 “罪在我们!罪在我们!” 他口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跪了一会后,才颤抖着扶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卧室。卧室更加阴暗,惟一的一扇窗用厚厚的木板封了起来。他走进卧室后,恐惧地看着眼前吊挂在卧室天花板上的东西: 那是一具上吊而死的尸体! 这个阴暗的卧室中央竟然吊着一具尸体! 刘广令悲哀地望着这具吊着的尸体,好像早知道这具尸体的存在一样,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想要触摸它。这时,这具尸体突然像钟摆般自动地摆荡了起来。刘广令见状眼中露出了深浓地恐惧。 尸体摆荡的幅度越来越大,已经快要碰撞到了旁边的墙壁了。 这时,刘广令玻璃珠般的左眼突然睁大了起来,他这只已经瞎了眼睛非常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只见这具吊着的尸体底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长发遮面的黑衣小男孩,这个怪异的小男孩像是把这具吊尸当作玩具般玩耍,用力地推荡挂这具尸体,[奇+書*网QISuu.cOm]使得这具尸体像秋千般地摆荡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颗玻璃珠子从那具吊着的尸体上掉了下来,掉在了地上不断地弹跳,发出了“滴!滴!”的清脆声音。 “罪在我们!”刘广令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他已经崩溃,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在了地上。 第十三章 星空  从刘广令家里出来之后,他才想起忘了问陈南海关于在祠堂下跪的事了。 下次问吧,在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问那些事也不是很合适,他想道。对自己询问这件事,他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妥,毕竟这是前辈的事情,自己过问会显得过于唐突,也很失礼。只是,他隐隐约约地觉得,陈南海关于这次的事情和最近困扰自己的噩梦有很大关系,如果弄清楚的话,有可能自己以后就不会再做那些离奇诡异的梦了。 他想着走着,不觉得已经走到了陈南海的家。 刘大婶不在家,看起来还没有回来,他看到了午饭已经放在了厅堂的餐桌上了,不过,他没有胃口,上了二楼自己的临时房间,躺在床上,觉得一阵烦躁,什么都不想去想,大概是自己太累的关系,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觉得有只手在在拉自己的头发,泠然醒了过来,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窗外已是夜幕垂垂。睡了这么久?只不过是想打个盹,没想到却睡了五六个钟,他爬起身,发现自己不知为何满脸泪痕,身上也大汗淋漓,汗水将床垫弄湿了一大片。 又做噩梦了吗?他默默擦去了脸上的泪痕,想道,怎么这次的梦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还满面泪痕的,是被噩梦吓哭了吧?真的是一个没用的家伙,他在心里默默地嘲笑着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对噩梦没有一点印象不是很好吗?免得每次醒来都还后怕不已,影响白天的精神,长此以往,恐怕会得睡眠恐惧症的吧。 他起了床,发现床头放着一张纸条,上面用歪歪斜斜的笔迹写着: 叔叔赶快学校后山来,琪琪在那边等你。 落款是琪琪。 学校后山?他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想什么,下楼了朝学校那边走去。他走后,只见阳台的阴暗处站起了两个小孩子的身形。 “他终于醒了。”右边的小孩子说道。 “恩,要不叫醒他,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他睡觉时的表情很可怕啊,我看了心里怕怕的。” “你是个男人耶,怎么这个胆小?别说那么多了,快去通知他们,说他醒了。” “好!”只见一个小孩子疾步匆匆地跑下了楼。 晚上的村子凉风习习,几处传来的小孩子的嬉闹声响遍村庄,衬托得这个村子更加幽静了;温暖的灯光从房子窗门透出,经过一天劳累的村民们现在正在享受一天中难得的悠闲时间,他们有的和家人共处;有的走街串巷,上邻居家喝茶侃世界。 他细细地体会这种乡村的晚上温馨时光,觉得心里很愉悦,再多的郁燥都随风消散。 藉着以前的依稀记忆,他走过学校门,绕过门左边的树木夹道的小路,来到了学校的后山。 后山是一座小山坡,山坡上一层嫩绿的小草丛,就像某位神仙在这上面盖上一件油翠色的披风,他踩上去感觉就像踩在毛绒地毯上。 要是赤脚踩上去的话感觉更舒服吧,他想道。 他爬到了坡顶,看看此处没人,大概琪琪还没到,他坐在草皮上等着,看到周围邻村透出的点点村家灯火。 夜风凉如泉水,夜色湛蓝,透明纱幔般的白云淡淡地飘着;夜空星光万点,这些熠熠生光的星星就像是一颗颗点缀在深蓝绸缎上的钻石。 身在都市生活的他从未遇到这般风景,这夜景又岂是城市的霓虹灯可以相比的?心想琪琪也没来,便枕臂躺在草皮上,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他将自己的整个身心融入了风中;让自己整个思绪轻快地放飞在星空下,白纱般的云在身边缓缓飘过,钻石般闪烁的星星一颗颗漂浮在自己的周围,他轻轻地摘下了其中的一颗,又摘下来一颗,恩,那是一颗冰凉浸肤、散发柔和光芒的水晶宝石。 他微微一笑,端详着这两颗水晶宝石,可是,这两颗水晶宝石如同两只蝴蝶般轻轻地飘飞了起来,一边飞舞一边互相触碰,每次的碰触都发出了清脆的玻璃声。它们围绕着自己飞舞,柔和的光芒拉出了一道道如光纱般飞舞的轨迹。 他微笑地看着,看着它们在自己身边飞舞,然后又看着它们慢慢地往上飞,慢慢地飞,慢慢地转化成了两只眼睛,那是双明亮如星星般的眼睛,就像……就像是遥子的眼睛。 遥子的眼睛?他眨了眨眼,不错,那是遥子的眼睛,不知何时来到这山坡的她此时正俯身笑眯眯地看着躺在草皮上的他。 咦!?他慌忙地坐起身,遥子怎么来了?他只顾自己天马飞空,看着自己想象中的那两颗飞星,却没想到真的是遥子的眼睛,想到自己竟然盯着她的眼睛看了那么久,不由得脸上一红。 “遥子?你怎么来了?”他有点慌乱地问。 “每个晚上我都会来这里的。”一身白衣的遥子笑眯眯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如同月下的精灵仙子,“这里的夜空很美。” “嗯!”他点了点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得在一旁沉默,遥子身上散发出的少女的清香让他有点心慌意乱。 “你自小就在这村子里长大的吗?”遥子问。 “嗯!”他点了点头。 “真好啊!这么美丽的村子。”遥子望着星空露出憧憬的神情,“我呢,自小在城市里长大,每天都想着有这样生长环境呢。” 他点了点头。 “我小的时候爸爸妈妈每天都很忙的,他们找了好几个保安每天跟着我,说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怕我被绑架了。”她嘟着嘴说,“安全是安全,可是每天都过得很不开心,去那里整天都有人跟着。” 他趁遥子说话的时候,偷偷地看着她,星光落在遥子美丽的脸上,使得她白皙的皮肤散出淡淡洁白的光辉,这让他的心跳跳得更加快了。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遥子突然回头看着他,正看着遥子入神的他未料及此,登时吓了一跳,马上闪电般把头扭开。 “我还是觉得自己在这里生活会开心一点。”遥子又说道,看样子好像还没发觉到他在偷看她。 没被发觉,太好了,他舒了口气,他捏了捏颈部,一阵酸痛感传来,刚才扭头的时候扭得太快,好像扭到脖子了。 “所以,你才选择到这里教书的吗?”他怕给遥子看到自己的窘态,便问道。 “以后会的。”遥子点了点头,“其实,我现在只是义工,算是来你们村子支援教育的,我是教学生跳舞的。” “哦!”他点了点头,又沉默了下来。 “说说你吧。”遥子回头笑着看着他,“在这里肯定会有很多回忆的吧,说来让我听听。” “我?”他挠了挠头,说:“我有什么好说的。” “说嘛!说嘛!我要听。”遥子拉着他的手臂摇了几下,就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孩。 “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啦。”他不好意思地说,遥子对他的事是如此感兴趣他很开心,只不过,他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因为他对过去的事一点记忆都没有,他的人生是从陈南海送他出去上学开始的,之前在这个村子生活的一切大部分他都没有记忆了。 这个村子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代表故乡的符号而已。 “说嘛!我想要听听你的事。” “呃!”他挠了挠,说,“让我想想吧。”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们两人回头一看,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帅气年轻男子走了过来,这个男子身材修长,戴着一副时尚的黑胶框眼镜,看到遥子和他在一起时,皱了皱眉头,说道:“遥子,原来你在这里。” “晴川,过来这边坐。”遥子向这位叫晴川的男子招了招手。 这个叫晴川的男子闻言向他看了看,又皱了皱眉头,站在当地没有开步,也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个男子看不起自己,马上站了起来,对遥子说:“那个…我还有事,要先走了。”没有等遥子回答,便迈开步走了。当他走过这个叫晴川的男子的身边时,听到了这个男子充满鄙视的口气对他冷冷地说:“以后不准你靠近遥子三米内,你这个乡下人!” 什么?他万料不到这个人会说出这般歧视的话来,吃惊地望着这个男子,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这个男子眼都不朝他瞄一下,朝遥子走了过去。 他心中一黯,默默地转身走下坡。 “你等一下!”遥子焦急地对下坡的他说。 他闻声站住了身,直到脸上挤出微笑后才回身朝遥子挥了挥手,又转过身继续走,当他转过身的时候,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又消失了。 他走后,从山坡的另一处草丛中跳出五六个小孩子,其中就有琪琪和上午打响指指示小孩子们拉条幅的怪男孩。这几个小孩子估计早就躲在这个草丛里面偷看好久了,一出精心策划的好戏竟然被那个自命不凡的男子搞砸了,他们心里自是非常的不快。 “我真得很讨厌那个纠缠着遥子老师的男人。”琪琪气鼓鼓地说。 “明白!”身边这个怪男孩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然后用食指朝那个坐在遥子身边的男子指了指。 一下子便有五六个小男孩呼喊着朝那个男子冲了过去。 他刚下了山坡,就听到山坡上传来了小孩子的呼喊声,和刚才那个叫晴川的男子的惊叫声,另外,还有遥子‘喀喀’地笑声。 他微微一笑,真是一群精力旺盛的小孩子哪。 今晚,又会做什么梦? 好梦? 噩梦? 要是好梦的话 梦里会有遥子吗? 第十四章 教室  烦人的雨水一滴滴地滴在脸上,他从沉沉的睡眠中醒了过来。 他发觉自己此时正躺在一座破旧民房墙根的一块水泥长板上,泥土的潮湿味使他有种不舒服的感觉。那些油腻腻的雨水正是从上方的屋檐滴下的。 他站起身,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四周很暗,而且非常的寂静,静得非比寻常,毛毛细雨不断地从上面的黑暗中飞洒下来,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整个世界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便是这令人烦躁的沙沙声。身处死寂的黑暗中,他的视力只能勉强看清周围一米多范围内的地方,再无法穿透之外那诡异的黑暗。 他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这死寂的黑暗中,心里想着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是村子的哪个地方。 背后的民房塌了一边,透出房内阴森森的黑暗,他不敢往那边看,担心会看到什么怪物跑出来。站了一会儿,眼睛习惯了黑暗,才摸索着小心翼翼地走开步。 这也是一条小街道,他的眼睛习惯了黑暗之后,两边房子的轮廓逐渐显露了出来,这条街道比较短,两边只有五六座民房,而且这些民房的房门不像其它街道民房房门的俩俩相对,它们是背朝门的,前面房子的后墙对着后面房子的前门。 他走在前后房子中间的街道上,想到以前噩梦里的种种惊吓,内心忐忑不安起来。他看到了左边房子后墙的窗口露出了一具干尸的下半截身,这具干尸身着村民的女性衣服,应该是个女的,它的上半身挂在窗沿的另一边。 他放轻了脚步,生怕会惊动这具干尸,右边一间阴森森的房子里传来‘嗤’‘嗤’地怪声,他装作没听见,提心吊胆地走了过去。 走出了这条小街,横陈面前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毛毛细雨打湿了他的衣服,他浑身上下觉得黏黏地,这让他烦躁起来。 这雨真的有点怪,他想道,好似被油污污染过似的。他环顾四周,看到了左边又道若隐若现的灯光发出,他轻脚快步地走了过去。 刚走几步便听见‘嗖’地一声,一个白影从他面前的黑暗中飞快地蹿过。 他被吓了一跳,这东西从黑暗中蹿出,又蹿入了黑暗,他想要看清楚它的样子都来不及,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身处这黑暗中,凡是都要小心为好。当下小心提防,放快了脚步。 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黑暗中传来,他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知这无边无际地黑暗的某处中,又有什么骇人的惨剧在上演,他不知道,也他不想知道。 前面的那道若隐若现的灯光看似很近,可是走了一会却没有看到拉近的迹象。他觉得有点奇怪,当下脚步又加快了许多。 走着走着,前面传来了‘笃’‘笃’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他边走边想道,寻声走去。‘笃笃’地声音越来越清晰,这显示他已越来越接近了。终于,随着他的走近,这发出‘笃笃’声的东西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再走几步,他看清了,这一看之下,吓得他的心差点从他的胸腔中蹦出来: 只见一个看似人形的怪物拿着一把短小的匕首正在不停地插着一具浸在血泊中的尸体。 这个怪物看起来是一个十二三岁的赤裸男孩子,全身灰白色,只有一双眼睛浓黑似墨,它不停地用手中短小的匕首插着这具尸体的胸膛,好似在玩耍,‘笃笃’的声音正是这样发出来的。而这具躺在血泊中的尸体看起来是村里的一个村民,他的胸膛快要被这个怪物插烂了,鲜血从这具尸体糜烂的前胸汩汩地流了出来。 刚才听到的惨叫声就是这个人生前发出的吧? 他惊骇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大气不敢出,一步一步地后退。 这个怪物专心致意、以它的方式玩弄着面前的死尸,并没有发觉到他的存在。他后退了几步,被地上一个不知名的东西绊了一下,当下不及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出了一些异响,那怪物像是被惊动了般,发出‘嘎’地一声,向他看了过来,浓墨般的眼睛闪着疯狂的光芒。 他心知不妙,慌忙爬起身看准那灯火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 刚跑几步,身后传来‘嘎嘎’的声音——那个怪物追了上来了! 他边跑边回头看,这个怪物手里拿着那把沾满血迹的匕首,像动物般手脚并用地爬追了过来,速度还非常地快。 刚刚自己面前的蹿过的白影也是这个怪物吧?好在刚才它没有攻击自己。 看着这个怪物越来越接近自己,这个怪物爬得好快啊,他内心又惊又急,跑得更加快了,但是,似乎还是无法跑过这个怪物。这个怪物很快追到了身下,举起了手中的匕首朝他插了过来,他身形一避,躲过了这一击,但是这一闪避却让他打了个趔趄,身形不稳,一连打了几个跌,收势不住,竟然跌倒在了地上。 完了! 他惊急得差点叫了起来,知道这个灰白色的怪物见势会扑了过来,求生的欲望使他惊叫着拼命地挥舞双手,像要挡开想象中的攻击。 乱挥乱叫了一阵,那个怪物却没有扑上来。他见机赶紧爬起身,惊慌地四看,周围阴暗死寂,视力不过周围三步,那个怪物竟然凭空般地消失了。 走了吗?也可能正躲在黑暗的某一处伺机展开攻击吧,或许,它把他当成了囊中之物来操弄也不一定。 他惊疑不定地环察四周,生怕这个怪物会从想不到的一角冲出来。如此紧张地提防了老半天,那个怪物却没有再出现。 真的是走了,他想道,不过这里非常地不安全,他看了看那灯火发出的方向,向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就在此时,他身后传来‘嘎’地一声,他下意识地一缩身,一个白影从左边身下闪过,他觉得左边腰部一麻,用手一摸,黏黏地,手掌沾了一些血迹。 我中刀了,他惊慌地想道。可是却没有疼痛感,他再用手在腰部摸了一下,那边的衣服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部位确实没有受伤,刚刚的血迹应该是那怪物匕首上的血迹,他有点恶心地皱了皱眉,这血是刚才躺在地上的村民的血。 这时,黑暗中又传来了‘嘎嘎’的声音,和索索地短促地脚步声,他哪里还敢再呆下去?当下朝着灯光的方向,发足狂奔起来。 背后‘嘎嘎’声忽远忽近,他知道这个怪物就紧跟着自己的身后,他不敢再回头看,拼命地飞跑。 渐渐地,那灯火发出的地方越来越近了,藉著那昏暗的灯火,他看清了那个地方:原来是学校。 那灯火是吊在学校门口下的灯泡发出的。他再次加快了步伐,一口气冲进了那灯光内。 那怪物好像怕光,不敢接近灯光近处,他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个在黑暗中对自己龇牙咧嘴,嘎嘎叫的人形怪物。 这个怪物一下子蹿入黑暗,一下子又蹿出来到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挥舞着手中的匕首,浓黑的眼睛闪着让人害怕的疯狂和愤怒,对着他嘎嘎地叫,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好在这东西怕光,他看着这个疯狂的怪物想道。 怪物蹿入蹿出、疯狂地叫了一阵子后,才离去。 走了吗?他想,会不会又躲在黑暗中某个地方等着自己走出这灯光外再来攻击?他不敢确定,也不敢走出灯光外。 昏暗的灯光下,小学的两扇木栏门一大片鲜红的血渍,正往下面滴着血。门口水泥地上也血迹遍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离他不远处的血渍中放着有两个书包,一个非常的新,书包封皮那个大眼睛的卡通男孩图像上沾满血迹;一个则非常的老旧,有点像以前的军用包,有几本书从里面散了出来;书包的不远处放着一个黑板擦,铝皮上印有一个结痂了的血手指印。 他又往四周看了看,却看到了学校旗杆处站着一个小女孩,穿着睡衣,他刚开始以为是鬼魅,可是藉著昏暗的灯光,他勉强地看清了那女孩的身形,不由得轻呼了一声。 那个女孩竟然是琪琪! “琪琪!”他轻轻地唤了一声,那个女孩子闻声慢慢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真的是琪琪,他看清那个女孩子的面容。 “琪琪,快点过这边来!”他着急地向琪琪招了招手,那个怪物随是都有可能出现在这周围, 可是,琪琪看了他一眼之后,竟然回身走进了学校的黑暗深处不见了。 别进去啊,琪琪!他内心喊道,眼看琪琪身影没入了黑暗中,他不及细想地追了进去。 他跑到了操场中央的旗杆处,极目四处张望,哪里有琪琪的影子?学校仅有的三间教室成品字排列,黑暗中的就像是三只默然踞伏的巨兽。 琪琪在哪里?他看了看左右前面的教室,着急地想道。 正在干着急的时候,右手边黑暗的教室传来了一个孩子的读书声,声音很怪异,听不出来是男是女,中间还夹杂着‘咯咯’地杂音。 这怪异的声音在这个死寂的黑暗世界中飘荡,他听了之后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想要过去看个究竟,却又不敢过去,犹豫了一会儿,想到琪琪有可能会在那里,才勉强地走了过去。 这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他劝说自己,努力说服自己不要追下去了,琪琪只不过是出现在我梦境的幻象,按道理说,我不应该这样做的,反正只不过是场梦,纵然琪琪在这个诡异的梦境遭遇到了什么不幸,也对现实中的她没有影响,而自己却因此遭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惊吓,这又何苦呢? 他好几次在心里自问,每一次他都无法对自己的这些质问作出满意的解答。 这大概就是他的命吧。 他轻脚轻手地走近右边这个教室,然后猫着身来到窗下,偷偷地往里看。教室里虽然很暗,他还是能够勉强地看得见里面的情况:只见这个小教室前前后后有十几张课桌,每张课桌都坐着一个小孩子,这些小孩子很怪异,个个都低垂着头,毫无生息,只有坐在最前排的一个男孩子有点不一样,整个教室只有他一个人抬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黑板,口中阅读者黑板上并不存在的课文,那怪异的读书声就是他发出的。 真的很怪的教室,他有点害怕地想,看起来琪琪不在这个教室里,还是早点离开这里为好。他想到这里,打算前往另外两个教室看看,就在他正要离开的时候,那个阅读的男孩子突然站起了身。 被发现了吗?他身形一矮,猫在窗下不敢动弹,隔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不妥,便微微地露出头偷看教室里面的情况。 那男孩站起来像是回答老师的问题一样,说了几个答案,然后又默默地低下了头,像是答错了答案被老师责骂,可是讲台上根本就一个人都没有,这个男孩大概已经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中了。 这个男孩低了一回头之后,低着头默默地离开课桌,大概是被想象中的老师罚站了,头发遮住了这个男孩的面貌,使他看不清这个男孩长得什么样子。 只见这男孩离开课桌,经过坐在旁边的低垂着头的孩子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他的课桌,那个坐在课桌后的小孩子竟然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倒下去后不见他爬起来,这时,那个男孩子走过去把这小孩抱了起来,重新扶在椅子上。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终于看出坐在教室中的这些孩子是什么东西了: 他们竟然全都是死尸! 是的,除了那个出声阅读的男孩外,整个教室坐着的那些小孩子都是死尸!难怪得他们的坐姿会是这个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他觉得一股寒气直往脑门冒,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第十五章 真相  他看到这个男孩子摆好那具小孩死尸后,捧着这小孩死尸的脸颊,说道:“你没有笑,这样不行的,这样老师会不高兴的。” 只见这个小男孩不知从那里拿出了一把生锈的剪刀,一手扶着小孩死尸的下巴,一手将剪刀伸进了这具死尸的嘴角。 这个男孩想干什么?他躲在窗下看得大气都不敢出。 只听一阵‘咖唦’声,那个男孩子竟然用剪刀将那具死尸的两边嘴角剪了两道长及腮颊的口子,“这样你就可以笑了。”这个男孩说完用手拉了拉死尸的下巴,被剪掉嘴角的死尸下巴被他一拉,嘴巴张开得很吓人,有点像张大嘴的野兽。 这个男孩又说:“恩,这样的笑容就对了,没有笑容老师是不会让你上课的。”说完低着头走到门口那边,默默地站着。 他见此已吓得屏息收声,再看看教室里其他的小孩死尸,可以看到朝这边的脸颊都有一道的裂口子,裂口从嘴角开始几乎到了耳朵下,每个裂口都有皮肉绽开,看来那剪刀不是很锋利。 他们的嘴角都被剪开了,他恐惧地想道,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了,要赶快找到琪琪然后带着她离开这里。 想完,他慢慢地弯下腰,蹑手蹑脚地走开,这次朝中央的教室走去。 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几步,背后那怪异的读书声又响了,大概那个男孩子罚完站后,又开始了他想象中的阅读了。 他摸着黑来到中间的教室,听到了从教室后面的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哗啦啦’的水声,他知道那边是一片水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那边走动,他也不想知道。 来到中间教室的窗下,窗下的墙壁有一大块血迹,发出浓浓的血腥味,他被熏得直翻胃,想要走开却又担心被黑暗中不知名的诡异生物发现。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怪异生物,只是知道肯定会有这些东西存在。 他忍着血腥味偷偷地冒起来偷看窗内教室的情况,哪知一冒头,便看到窗栏那边有一张灰白色的笑脸向他凑了过来。 啊! 他吓得差点跌倒在地上,张口想要惊叫出来,马上想到刚才教室里剪死尸嘴角的诡异男孩,担心惊叫声会惊动他,一下子忍了下来,直忍着脸色发青,胸口发痛。 这个出现在窗口那边的惨白笑脸无声无息地对着他笑,从窗内伸出了两只灰白色的手臂朝他乱抓,他知道这两只手臂不可能会抓到自己,还是害怕地往后退坐了几步。 与此同时,教室门发出了急促地‘卡擦’‘卡擦’声。 他不安地望去,原来这个教室的门被三指粗的铁链重重地缠锁住,大概是要锁住什么东西,现在里面的东西好似要出来,这个东西拼命地拉推着这个被锁住的木门,使这个木门发出了‘卡擦’‘卡擦’声,再看那窗口,那张诡异的笑脸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窗内的教室阴森森地黑暗一片,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囚禁着多少诡异的生物。 这时候的他哪里还敢再呆下去,当下爬起身逃开。 门都锁成那样了,琪琪不可能会在这个教室里面的了,走在黑暗中的他想道,那就只剩下最后左边的那间教室了。 他带着忐忑不安地心情朝最后一个教室走去,刚走了几步,便闻到了一股潮湿的臭味,什么东西这么臭?他抽了抽着鼻子,马上恍然大悟,他记得中间的那间教室和左边的教室之间有一间简陋的厕所,这臭味大概就是这间厕所散发出来的了,不过,厕所的臭味没理由这么臭的,他皱了皱眉头,想不出是什么东西会发出这样的臭味。 他再走了几步,看到了地上有一个污水坑,这个污水坑积了一坑臭死水,死水上面飘着一些垃圾脏杂物,散发出一股恶臭。黑暗中,他也看不到这个污水坑有多大,估计也不大,只是现在非常的黑暗,他看不到全部,只能看到这污水坑一角。 这时,他看到了一具死尸从污水坑的黑暗处漂浮了出来,这死尸赤身裸体,面朝下,背上有一道深及骨的刀伤,那应该是他的致命伤。只见这具尸体慢慢地朝他浮了过来,他见状慌忙走开。 刚走了几步,突然一声水响,这具浮尸竟然从污水坑中翻跳了起来,快速地爬上水坑,拉着他的脚往污水坑里拖。 他不料有此变,被这具浮尸拉倒了在地,当下惊叫了一声,猛地用脚蹬这具浮尸的头,蹬了几下,将这具浮尸的头皮蹬出了一层,露出里面腐烂的肉骨,可是,这浮尸依然不依不饶地抱着他的腿往坑里拉。 眼看他就要被拖进这个散发恶臭的污水坑,他着急地惊叫了起来,双手乱抓,可是,这个地方哪里有什么给他抓着抗力的?两手指在潮湿的泥地上留下了十道反抗的指迹,他的人就这样被拖向了污水坑中。 要是被拉进这个污水坑中,不说其他,单单这飘着尸体和垃圾、恶臭无比的污水都足够熏死他了,何况还有这句疯狂的浮尸?他拼命蹬啊蹬啊,这具浮尸的头在他的猛蹬之下,凹塌了一边,可是,这依然没有什么用,浮尸依然死死地抱住他的一只腿,也没有出声,无声无息地将他拖向了污水坑。 他开始绝望了,想着污水灌入口中的感觉,恨不得马上斩断这只被抱住的腿。 眼看就要被拉入污水坑,这个浮尸突然间竟又停了下来,放开了抱着他腿的双手,变回了原来的死尸状态,一动不动地漂浮在污水面上。 他没有想太多,马上蹬开了这具浮尸,浮尸被他一蹬,撞开了污水坑上的漂浮物,慢慢地浮入了污水坑的黑暗中。 逃过一劫的他惊魂未定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逃开。他一口气跑到左边教室的墙下,背靠坐着墙不停地喘气。 那具死尸是怎么回事?还好它突然又变回死尸的状态,不然的话,被拖进那污水坑,那就…… 他心有余悸地想道。喘定了气,耳边传来了琪琪怯怯地声音:“叔叔!”。 琪琪?他又惊又喜,只见穿着睡衣的琪琪无助地站在教室门口,哀哀地望着自己。 “琪琪,快到叔叔这边来。”他起身走过去。 “叔叔!琪琪以后会听话的。”只听琪琪用一种哀求的口气对他说,“叔叔可不可以放过他们,他们好可怜的。” 放过他们?他们是谁?他闻言呆住了,一路追着琪琪经受那么多的惊吓,却不料琪琪会说出这样的话,好似把他当成了穷凶极恶的人。 “你在说什么?琪琪,什么放过他们?他们又是谁?”他茫然地问。 “求求你了!放过他们吧!”琪琪大声地说,清脆地声音在回荡在这个寂静黑暗的荒村,前面黑暗中的教室一直不断的读书声这时候嘎然而灭。 “琪琪,你一定是误会叔叔啦。”他喃喃说着,向琪琪走过去。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从黑暗的教室里面伸出一只灰白色的手臂,抓住了琪琪的肩膀。 “琪琪!小心啊”他见状急呼了一声,起步追赶了过去。琪琪被这只怪手抓住,脸上却没有害怕的神情,只是用哀求地表情望着追过来的他。 “叔叔,求你放过……”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那只怪手拽进了黑暗的教室。 此时,他刚好追到了琪琪所站的地方,看着琪琪被拉进黑暗的教室,他又气又急,气的是自己的没用,看着琪琪在自己的面前被那些诡异的东西掳走;急的是琪琪被拉进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间教室非常的黑暗,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黑暗,它好像是来自地狱,站在门外的他完全无法看到里面的任何情况。 琪琪就在里面,他想道,将手伸向这诡异的黑暗,他的手触摸到这黑暗后,感到一阵悸心地刺痛,他明白了,这哪里是黑暗!这是一股怨念凝聚而成的黑气!一种无比浓烈的怨念凝聚而成的黑气! 这股黑气充斥了整间教室,他有点害怕地看着,黑气在他的面前幻化出各种各样的诡异生物,又有各式各样、令人恐惧地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琪琪就在这里面,他看着面前的这一切,想了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他刚走进这黑暗,马上就有十几只灰白色的手臂从黑暗中伸了出来,纷纷抓住他,他没有反抗,被这些怪手拉扯着拉进了教室。 黑暗吞没了他,耳边充满各种各样的哀嚎声,他感觉的现在的自己正躺在了手术台上,台旁有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不过,他看不清这个医生的面貌,耳边传来了‘嘻嘻’地怪笑声;他感到了自己正被钉在了刑场的十字架上,下面有一个小男孩看样子正和自己捉迷藏,他非常地急,这样子不就被发现了吗?他想,可是,这个小男孩偏偏就没有发现自己;他感到了自己正背着一个十字架走在一条插满地尖刀的荒凉山路上,双脚被刀刃划得支离破碎,痛苦异常,但是,他却不想停下来。 在这一刻起,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诡异可怕的噩梦了! 或许,这并不是一场梦! 第十六章 诡笑  身处黑暗的那一刻起,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恶梦了。 一切都是因为这股怨念的关系。 大概是这股怨念侵入了睡梦中的自己,控制了自己梦中的大脑活动思维,使得自己不做出了如此诡异恶心的噩梦,它还利用自己对琪琪特殊的感情,让琪琪在这梦境中出现,并且让琪琪说出那样莫名其妙的话。 这是一种嘲弄!他可以感觉得到这股怨念在嘲弄自己。不过,他不会介意。 他想不明白的是: 都是身处这个村子,这股怨念单单只影响了自己吗?其他的村民呢? 恐怕也是受到了影响,他想道,不然自己怎么会经常看到一些受到伤害的村民?先前被活活剥掉皮后还被放在地面上拖的村民;刚才被那个白色怪物袭击身亡的村民;还有那些身穿着村民衣服的种种诡异的行尸。 他们应该都是在睡觉做梦的时候被这股怨念影响控制了,受到这怨念的影响控制的人便会做类似这样诡异的恶梦,然后在自己的梦境中遭遇到各种诡异生物的袭击,至于这怨念为什么会这样做,他还猜不明白。 大概是这股怨念在发泄自己的愤怒,他想道,不过,这股怨念又是谁引起的?他不知道,隐隐觉得那个剪死尸嘴角的男孩是关键所在。 那个男孩子是谁? 他想他会查出这个男孩子的身份,然后让这股怨念消散。 后来随着诡异事件的继续发展,他才知道自己弄错了,是的,一步错,全盘皆错!这个村子的一切都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也因为自己的过错,事件到后来才会如此的不可收拾! 只不过,所有的一切诡异和不可收拾,都不及当他解到了这个噩梦的真相之后的震惊,那时的他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这个噩梦中所有一切背后的意味。 这是上天对我过错的惩罚,面对后来揭露出的真相,他黯然地想。 只不过,这已是后话了。 此时,身在黑暗中的他看到一道亮光突然而来,照得他已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刺痛不已,难以睁开,耳边传来了小孩子的吵闹声和小鸟的鸣叫声。 隔了好久,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明亮的教室内,窗外绿意盎,小鸟在树枝间喳喳叫,几个小孩子在教室内外喧闹嬉戏。他呆呆地站着,看着面前不可思议的景象,直觉得满头雾水,看来自己做了其他的梦了,不过,这个梦感觉还蛮舒服的。 这时,耳边传来了‘铛铛’地钟声,上课钟声响了。 他看到了小学生们嘻哈这跑进教室,一个带着玳瑁框眼睛的青年男老师拿着一本书走了进来,他看着这个老师觉得有点面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男老师走进教室后开始上课,他看着这个老师讲着课,觉得很无聊,便四处张望,无意中,他看到了一个又浑身污脏的小孩子站在窗外看着教室的黑板,这个小男孩身高刚及窗沿,只见他两只小手抓着窗沿,下巴吃力地仰起,刚刚好和窗沿一样高,看样子他应该还蹑着脚尖。 这个小孩子两只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黑板,那里写着老师的教课内容。 “老师,那个怪物又来了。”坐在教室里的一个眼尖小学生看到了那个小男孩,便高声叫了起来,全班哄堂大笑,有的学生大声喊着‘怪物!快滚开!”。 那个老师见状摇了摇头,用教尺拍了拍课桌,要大家静下来,然后走出了教室,来到窗外那个小孩子的面前。那个小孩子也转过身望着老师,他可以感觉得到那个小孩子心中的强烈地期盼,只听男老师对那个男孩说:“今天有没有笑?” 小男孩闻言裂了裂嘴,露出里面土黄的牙齿。 老师摇了摇头,说:“这种笑容是不够的,记住了,哪天你的笑容达到了老师的要求,老师才会让你进教室听课,知道了吗?” 小男孩高兴地点了点头。 看到了这里,周围的影像慢慢地模糊了起来,他又看到了一个少年赤身裸体地躺在在菜市场卖猪肉的铺位上哭泣。 “你在这里哭什么?”他走过去问道,这个少年躺着身向他看了过来,原来是白天的时候撞到的那个抱着书的高中生少年。 他向这个高中生走过去,哪知却一脚踏了个空,跌进了一个黑暗的地方,黑暗中有一股潮湿味慢慢地钻进了他的鼻子,他用力地抽了抽鼻子,周围的环境逐渐清晰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原来自己又回到黑暗的教室,周围坐着先前看过的十几个垂头垂手的小男孩的尸体。 不会吧?恐惧感逐渐在他的内心滋生,这个教室不是那个剪死尸嘴角的诡异男孩的教室吗?他看着这些坐在课椅上的小孩死尸,慢慢地移开脚步朝教室门走去。 哪知他一开步,耳边传来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同学,你怎么不笑啊?” 他大吃一惊,心知不妙,想要开跑却是慢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推了他一下,他收势不住,一屁股坐在身后的一张课椅上,他惊叫着挣扎着,却被这股力量死死地按在了椅子上,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这时,他身后传来‘唦唦’的脚步声,脚步声慢慢地、逐渐向他靠近过来,是那个手拿剪刀的小男孩吗?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他走了过来,想到这满室被剪掉嘴角的小孩死尸,自己很快就会落个和他们一样下场吧? 想到这里,他再次猛力地挣扎起来,可是,这股不知名的力量将他牢牢地束缚住,他发力发得满脸通红,可是还是一样难动分毫。慢慢接近的脚步声一声之后才接一声,可以想象这个男孩子走路是多么的慢,大概,他在玩弄这只到手的‘猎物’。 身处险境,等待命中注定的厄运临头的感觉是多么的恐怖?他快要发疯了,宁愿这个男孩子走得快一点,然后给自己一个痛快,省得受这份等待的罪,每一秒都好似好几个小时那么漫长。 “你没有笑容的话,老师是不会教你读书的。” 小男孩怪异的声音缓缓地在身边响起。 来了,他惊骇地想道,一只拿着小手的剪刀从后面伸出,慢慢地朝自己的脸靠来,他极力地将头往后仰,想要躲开这支刀嘴还沾着肉碎块的剪刀。 他可以闻到了剪刀上的肉碎块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来,我来帮你笑吧,这样大家都可以有书读了。”在背后男孩子的声音越来越碜人,慢慢向他伸来的剪刀刀刃快要碰到了他的嘴唇了。 不要!他发自内心的狂喊,可是出嘴的却是‘呜呜’的声音。 “为什么不要?我的笑容难道不好看吗?” 突然间,一个小男孩头下脚上、慢慢地从他面前的上方倒垂了下来,对着他咧嘴无声地大笑。 这张吊挂的狰狞笑脸和他的满布恐惧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他看清了这个男孩的容貌了,正是刚才看到的幻象中站在教室窗外的小男孩。只不过,现在的容貌有点变了,变得异常的诡异和恐怖,小男孩的嘴角两边向后裂出了两道及耳的裂口,裂口处的皮肉倒翻,咋看之下,实在是非常的吓人。 这种容貌不笑的时候已经都非常的恐怖,一笑起来,嘴角直拉到了耳边,使他的口张得异常的阔大,口中的干枯的牙龈和舌头都看得一清二楚,这种情形更是让人的灵魂都禁不住地发抖。 当这个像蜘蛛般从上面倒吊下来的恐怖诡异的容貌望着他发笑的时候,他差点昏了过去。 此时,惊恐万分的他不知从哪里生来的一股怪力,内心一声发喊,狂摇着身子,一阵猛摇之后,觉得束缚身体的力量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身子一下子放空,摔在了地上。 终于挣脱了!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此时哪里还会管那个诡异的男孩?当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门,一边跑一边仔细留意身后的声响,想着那个恐怖的男孩有没有追过来。他刚跑出教室门,却听到了身后那个男孩‘咯咯’的怪笑声。 “对了!就是这样了,让我给你剪一个笑容吧!” 咦?那个男孩子似乎没在意自己的逃跑,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便再也无法迈开脚步了: 只见教室内那个男孩子已经站回了地面,此时正站在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的面前,这个年轻人垂头垂手,如同死尸,只见小男孩一手扶起这个年轻人的下巴,一手举起了手中的剪刀。 他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的相貌,竟然是他自己本人! 奇怪,自己明明就已经跑出来了,怎么还坐在那里呢?是的,他看到了教室内的课椅上依然坐着一个自己。 怎么可能?!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教室内的自己,这是灵魂出窍吗?如果是的话,也未免太离奇了,这是他的梦啊,有谁会在梦中看到梦中的自己灵魂出窍?或许有,但是,他却是从来没听过,这世间还有比这个梦境更离奇的吗? “没有笑容的话,老师是不会让你进教室的!” 男孩子将手中的剪刀伸进了还在教室里另一个他的嘴里。站在教室外看着教室里的另一个自己的嘴被捅入一支沾满死尸肉屑的老旧剪刀,这种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要是教室里的那个自己有味觉的话,腐肉的臭味和剪刀锈味一定会把他呛得吐出来吧! 他刚一想完,嘴里便尝到了一种淡淡地腐肉味,瞬间,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水直冲喉门: 原来他可以感觉得到教室里另一个自己的所有感受! 他没有更多的时间细想,眼看这个男孩子就要剪下去了,他叫了一声“不要!”,向教室的小男孩冲了过去…… 第十七章 狗食  他醒来的时候,觉得嘴里残留着腐肉的臭味。每次都会在紧要的关头醒过来,每次都会从那个梦境带回一点东西,上次是手腕上的刀痕,这次是这股淡淡地腐臭味。 唔,他恶心地张了张嘴,胃里倒翻了一下,忍不住跑到阳台对着垃圾桶呕吐了起来,直吐得他泪涕四流。 吐完之后漱了口,有点疲惫地躺回床上,想着梦境中的那个小男孩,现在要开始调查这个小男孩,不然的话那股怨气无法消解,自己倒还好,甩甩手离开村子就行了,可是村子的其他人呢? 他不能这样放手不管。 就在他横躺在床上想着如何调查那个小男孩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身材矮胖,圆脸短发,看起来很有福态,看起来满脸惊慌,原来是刘婶。 “刘大婶,怎么了?”他坐起身问。 “我听到楼上有呕吐声,上来看看。”刘大婶说,关切地问他:“你没事吧,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吐过了感觉就好多了。”他说。 刘婶走出到阳台看了一下,回来问:“真的不要紧吗?” “恩。”他点了点头,“放心吧,我自己就是医生,不会有事的。” “那样就好,不舒服的话要尽快找医生,你们年轻人就是这个样子,以后年纪到了就要后悔了。” 他点了点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扯下去,想起陈南海,便问道:“村长去哪了?”他有些事想要问陈南海,关于他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小孩的事。 “他啊,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你还不知道啊,今早发生了一件惨无天理的事啊。”刘大婶边说边捂住胸口,好像这事说出来心脏都有点承受不了。 “什么事?”他看到刘大婶这般神色,自己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无天理啊!我们村的人一向善良守法,哪知会发生这样的事啊!”刘婶说着说着,脸色变得青白。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把您吓成这个样子?” “我们村里的人会有那样的恶人吗?这个男人虽然是杀猪的,不过平时也是老老实实,也就是一个憨厚的人,村里的人都叫他杀猪刘,他老婆生下他唯一的一个儿子后不幸死了。”刘婶边拍着胸口边叹了口气,“现在家里就只有他的和他的儿子相依为命,平时看他对他儿子那么好,没想到却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真是上辈子造的孽啊!” “这个男人做了什么事?”他看刘大婶惊吓的表情,不知为何,心跳突然加快。 “是这样的,昨晚半夜的时候,他突然发疯把他的儿子杀了,父亲杀儿子,这几百年都还没听过一遭呐,而他竟然还把尸体剁碎了拿去喂狗,你说这还有没有天理啊?!哎呦,没天理啊!”刘大婶说着说着,脸色一阵发青。 把儿子杀了拿去喂狗?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疯暴行为,直听得头皮发麻,像这样的一个小小乡村竟然会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传出去绝对是轰动全国的。 “你陈叔已经去处理了,还来了几个派出所的人,真的没天理啊。”刘婶边说边摇着头走出去,她要去拜神,在她的认知里,村里会发生这样的疯暴事,大概是惹怒了哪里的神灵了。 他走到阳台,看楼下的人三三两两,议论纷纷,都向一个街巷的方向走去,便走下楼梳洗完毕后,跟着走了过去。 刚走了几步,被一个疾步匆匆地少年装了个满怀。他定睁一看,原来是昨天碰到的那个高中生少年。 这少年行色匆匆,撞了他一下后,怀中抱着的几本书掉在了地上,不过,这个少年却没有停下来捡起这些的书,依然径自快步离去。 “你的书啊。”他连忙提醒这个步履匆匆的少年,什么事这么急?连高考的书都不要了。 “谢谢你啦!我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啦。”这个少年回身满脸笑容、神情轻松地朝他挥了挥手,一副要去远方的旅行的样子,然后回身轻快地走了。 真是奇怪的家伙,高考还没开始吧,怎么连书都不要了!他蹲下身捡起这几本书,把它们拿在手,又看着几个村民惊慌地朝一个街巷走去,便跟着走了过去。 他来到了位于陈南海背对过去两条街道外的一条小巷,这条小巷比较靠村子边缘,其中一间民房门前围着一大群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议的村民,门口拉着一条隔离线。从外面看来,这间民房墙色还比较崭新,应该新装修不久。 他走过去的时候,听到其中几个妇女在一旁议论纷纷。 “这个房子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作邻居的以后怎么睡得着觉啊。”只听一个妇女惊惧不安地说,按乡村的迷信思想,出了这样骇人听闻的凶杀案的房子,已经是极凶的房子,作为邻居,他们当然会惊惧。 “上次那李秀家媳妇上吊死了,和她邻居的欧婶有一天晚上在门口倒洗脚水,结果半夜梦到李秀的媳妇来找她,说是洗脚水泼到了她的身上了。”一个妇女说。 “是啊是啊!不如我们请刘广令先生来看看吧。”另一个妇女也惊慌地说。 “还要去拜拜神。”也有的妇女说道。 他走过这几个神色紧张的妇女,走进命案发生的房子,有个看似是派出所的人见状要阻止他,一旁的陈南海跟这个人说了几句耳语后便不再说什么。 这间房子在这个村子里还算蛮不错的了,两房一厅,只是家什摆设什么的都非常的简陋,两个房子的门口皆对着这个简陋的厅堂,厅堂右边摆着一张茶桌;左边有一个沾满血迹的大铁笼,里面有一只已经倒毙的大狼狗,这只大狼狗头上一道见骨的刀伤,这大概是它的致命伤,肚子涨得滚圆,半开的狗嘴还残留一根咬过的手指,旁边有一张白布盖着一个球形物,那是被害人的头。 “这只狗不可能吃得掉全部的尸体的。”他听到陈南海对身边一位派出所的人说:“应该还有残留一部分死尸,要不被就是他带走了。” “还有一种可能。”这个派出所的人摸着下边巴思索边说:“我们从锅里找到了煮熟了的器官,这一点看来,另一半的尸体有可能被他吃掉了。” 陈南海闻言脸色一变,事实上,厅堂里所有的人包括他在内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吃惊地望着这个语出惊人的警员。 “这有可能吗?”陈南海难以置信地问,只有丧心病狂地疯子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杀掉自己的儿子来喂狗这种事都做得出,还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位警员叹着气说,“他现在失踪了,找到他的话,大概就可以弄清楚另一半尸身在那里了。” 他再也听不下去了,走进左边的房间。这个房间比较小,墙上地上都可以看到片片血迹,这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书桌上叠放着几本书籍,还有一个相框,上面也沾着血迹。 这应该是被害人的房间,他看着书桌上沾着血污的相框,相框中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背景是学校门前,他的面貌被被一片血迹遮住,他用手指抹去血迹,一个带着眼镜、面无表情的少年出现在相框中。他看了看这少年,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猛地抓起相框细看,这一看之下,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不会错的!就是他! 这个人竟然是刚才撞了自己一下的那个高中生少年! 他又猛然想起了昨晚做的梦,梦中那个躺在卖猪肉的铺台上哭泣的赤身裸体少年不也是这个人吗? 这时,他又想起昨天陈南海已经对他说过,这个高中生是杀猪刘的儿子,当时的他没怎么在意,刚才被撞的时候,竟然一下子没想起来。 谢谢你啦!我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啦! 此时的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少年对自己说的话,确实是不需要那些课本了,人都已经死了,还要那些书本干什么?他想起一事,记得他当时还从地面捡起了这个高中生掉下的书,这几本书他是一直拿在手的,现在不知不觉间,竟然消失了,好像他从来没捡起那些书一样。 从这个少年对他的笑容来看,死对他来说,大概也是一种解脱,高考的压力有那么大吗?他默默地放下相框,内心为这个悲惨的少年感到悲哀,对自己大白天的竟然撞鬼的事,此时倒是没怎么去想。 这时,只听‘哗啦’的一声,桌上的书掉了下来,一张白纸从书中掉了出来,他看得清楚,这张纸画着的图形——一个黑白阴阳鱼图。他捡起这这阴阳鱼图,一看之下觉得有点奇怪,这个阴阳鱼图案和他在书籍上所看到的阴阳鱼图有点不同,首先它是椭圆形的,有点像横放的鸡蛋圆形;其次,黑白两条阴阳鱼一上一下交缠在一起;最后,它们的眼睛也是椭圆形的,白鱼黑眼,黑鱼白眼。 他看了许久,虽然觉得这阴阳图有点怪异,却看不出来是哪里怪异,便将其放在桌面上。就在他走后,房间中不知从哪来的一阵风,将那张阴阳图吹转了一个角度,横放的椭圆形变成了竖立。 他走出房间,两个派出所的警员正在客厅中记录,另一个正在盘问一个村民,看样子是被害者的邻居。 “昨天半夜三点钟的时候,只听到了他不断地哭喊‘爸爸,我再也不敢了’,当时没在意。”他听到了这个村民说。 “为什么会没在意?”警员问他。 “杀猪刘经常在这个时候打他的儿子的了,我们都习以为常了。”村民答道。 这时,不知从哪来的一阵风,吹起了狗栏中的盖着球形物的白布,他看到了被盖着的球形物了,原来是个头颅,正是那个高中生少年的头颅,双眼紧闭,表情平静,看不出丝毫的痛苦和悲伤。 一位年轻的警员见状跑过去将那白布重新盖了起来。谁知道又一阵风吹来,再次将那白布吹开,这时,他看到这个高中少年的头颅的眼睛已经睁开,正直直地盯着他。 他打了个寒战,赶紧把头扭开,不敢去看那个死死盯着他的头颅。 刚才的警员又跑过将白布盖起来。 “没事的!” 这位年轻的警员微笑着对他说,他听了内心一动,这个声音怎么那么熟悉?不由得看了那警员一眼,当他看到了这警员的相貌后,恐惧慢慢地撑大了他的眼睛: 站在他前面的哪里是什么警员?虽然穿着警服,那轻快地笑容,厚底的眼镜,不是那位高中生少年又是谁?难怪声音那么熟悉。 “没事的!”高中生少年轻快地微笑着对他说,“我们都在等着你。” 他惊叫一声,回身跑出了厅堂。在场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望着往外跑的他满脸惊愕。 “你说的这个法医好像有点怪怪的。”走过来给头颅盖白布的警员对陈南海说。 “大概被这宗凶杀案吓到了!”陈南海摇着头答道,“年轻人胆子就是小。” “也难怪他。”这位警员说,“这样的凶杀案自古至今都没听,鬼听到了都要吓死,何况是人。” 陈南海点点头,没有回答,待这位警员走开之后,他的脸色一敛,望着跑出杀猪刘的房子的他离去的方向喃喃说道,“看来似乎记起了些什么,有些事情啊,该忘掉的还是把它忘了会比较好。” 他说着说着,脸上突然露出了痛苦与悲哀杂糅的表情。 第十八章 懦夫  他慌不择路地从杀猪刘的家里跑出来,耳边不停地回响起那少年的话:“我们都等着你。”街头巷尾的村民们都奇怪地看着这个突然奔跑起来的少年,内心纷纷都在猜测是不是鬼上身了。 发足狂奔的他看到了街巷上的村民们都变成了那个高中生,听到了他们口中都在喃喃地说着这句话: “我们都等着你。” “我们都等着你。” 他拼命地捂住了耳朵,可是声音还是像虫子般钻入了耳朵中。他既烦躁又惊慌,内心非常地无助,只有拼命地跑,期望激烈的体力活动能把这些幻觉驱散,消除内心的种种不快的感觉。 跑啊跑啊!不知道跑过了多少小街小巷,内心逐渐汹涌起一种恨不得的感觉,他不知是恨不得什么,说不出这种恨不得的对象,是恨不得去死?还是恨不得扭转世间的某些事?还是其它的恨不得?他真的说不出,想要张口大喊发泄也喊不出。 这种恨不得什么的感觉逐渐堆积,越来越浓,眼泪不由自主地从他眼角流了出,此时他的内心恨不得自己马上死去,并不是因为眼泪,而是自己内心的这种恨不得。 大概死了就会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他悲哀地想道。 是性格造成的吗?也有可能,只要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他就会选择逃避。在学校的时候逃避;在医院工作的时候逃避,逃避爱情,逃避友谊,逃避人群。他的一生都在逃避,却不明白自己究竟在逃避些什么。 他知道因为他的逃避,错过了很多让普通人感到幸福开心的东西,他也知道,这些被他刻意错过的东西,已经无法再拥有了。 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内心这么多讲不清说不明的恨不得的原因了,也就是他流泪的原因。人生只有一次,在那个时候不去珍惜的东西,以后纵然赢得了全世界,那个值得珍惜的东西也不可能重新拥有了。自然,现在的他也无法了解这些哲理。 他跑着跑着,来到了村子北方边缘一个房子的旁边,这间房子的旁边有一棵老树,他躲进这老树的角落里,再也忍不住,蹲下了身,咬着自己的手臂,无声地大哭起来,他的内心有种种说不出的恨,可他不知道这些恨是什么,为什么要恨,他一点都不知道,所以,他只有哭泣。 他不敢出声大哭,怕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自己二十多岁的一个大男人,却当街大哭,这成何体统?默默地哭了一会儿,听到了头顶上的树枝间传来了一阵‘唦唦’地响声,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灰白色的死人脸慢慢地从树叶丛露出来——正是是那个高中生,他一只布满刀伤的手垂了下来,似乎在邀请他,要他拉住这只手。 他收住了哭泣声,惊惧地将头深深地埋入双膝支住的手臂中。 ‘啪!’的一声地落地声,他眼角偷偷看过去,原来是高中生的尸体从上面掉了下来,他看到这具满身刀伤的死尸在他面前无声无息地、不停地痉挛抽搐,鲜血不断地从它伤口中流出来。 他不敢再看下去,又将头埋入手臂中,却看到了手臂下那个高中生的人头正睁着眼看着他,他吓了一大跳,赶紧站起身摔开它,可是,什么都没有,那高中生的尸体也好,头颅也好,自己周围什么都没有。 这时,他听到了身后有一个声音在叫他,神经质般地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回看,原来是琪琪,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美丽的白衣少女,却是遥子,只见遥子将双手放在琪琪的肩膀上。她们都关切地望着他。 他慌忙整了整衣服,此时的这个样子他最不想要让这两个人看到,可是,命运就像在作弄他一样,这两个人此时却偏偏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想到自己的这幅丑样,他不由得脸上一红,嗫蹑着说不出话,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 “叔叔,你怎么啦?”只见琪琪抿着嘴,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她被他的不同常人的行为吓坏了。 “村里的人都说你被鬼上身了。”遥子询问地眼神望着他说。 “呃!没有的事。”他一窘,连忙从角落里走出来,出来之后才看到周围已经围了一些人。 这么小的一个村子,他刚才莫名其妙地行为肯定马上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了,想到这里,他更加无地自容了。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了陈南海和刘广令。 “让刘先生给你看看吧。”陈南海见他从老树的角落走了出来,走过来对他说,“被这样的冤死鬼跟上会有大麻烦的,特别是死得这么惨的冤死鬼。” “没事的。”他赶紧说,这些村民搞不好会给自己来场驱鬼法事,到目前为止,他觉得还未被上身。而且,他在自己内心的深处,正在强烈地否定自己看到的这些诡异的东西。 都是自己的幻觉吧?他自我安慰地想,完全忘了自己还打算要消解学校教室里的那股怨念。 “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刘广令也走过来说,不容分说地将他带到了一旁,然后又像上次一样捏着他全身的骨头关节。 他被捏得全身发麻发酸,这个人不去城市里从事盲人按摩工作可惜了,他呆呆地想道。 这时,刘广令突然打了他一个响头,将他打醒了过来。 “你看到了吗?”只听刘广令低声问道。 “看到了什么?”他一愣。 “那个人,那个高中生。” “咦?”他吃了一惊,内心考虑着要不要如实回答,毕竟刘广令有可能在套自己的话,要是他说出有看到的话,百分之一百会被拉去充当一场驱鬼法事的主角;但是,假如刘广令不是在套自己的话的话,那他要开始重新审评这个他原先以为是神棍的男子,也许这个人并不是普通的人,他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个少年是很可怜的,他那么努力地想要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十年寒窗的辛苦却比不过一个人淡淡地一句话。”刘广令低声说,他那只浑浊的玻璃假眼一闪一闪。 这时候,他好像看到了这颗玻璃眼珠里面有一些奇怪地东西,是一些黑乎乎地怪异镜像,这颗玻璃眼珠似乎成了一面镜子,照出了一些东西,他正要定睛细看,那些东西却一闪而灭。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他奇怪地问。 “其实,更可怜的是他的父亲。”刘广令不理他的问话,继续低声说。 “像那种变态疯狂得无以复加的父亲有什么好同情的!”他厌恶地说,杀了自己的儿子,并把他的尸体煮熟吃掉,吃不完的还拿去喂狗,这种疯狂变态的父亲应该下十八层地狱,还说他可怜?有什么好可怜的! “有些时候,我们亲眼看到的只是表面的,并不是事件的真相。”刘广令叹了口气说,“你现在还年轻,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难道你要说凶手是另有其人?” “不,我的意思是……唉,算了!”刘广令欲言又止,想了想,又叹了口气,只见他转身对周围的村民说:“没事了,这个年轻人只是被魅了一下,还没有被上身,现在没事了。” 村民们闻言方才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下午我让你大婶去拜拜神。”陈南海过来对他说,“这种冤死的灵魂最是难缠,惹上了那就坏了。” 他点了点头。 陈南海说完便和刘广令走了。这时,在一旁的琪琪和遥子高兴地走过来。 “叔叔没事就太好了!”琪琪拉着他的手高兴地晃了起来。 “是啊,没事就太好了。”遥子的眼睛笑成了一对弯弯地月牙儿,“要不今晚到我住的地方去吃饭吧,琪琪也一起去,就当作是庆祝好了。” “好啊!好啊!遥子老师煮的饭好好吃哦。”琪琪拍手雀跃不已。 他刚开始听了也非常地开心,可是,一想到了那个叫晴川的男子,想到他充满歧视的眼神,脸色不由得一暗。 “以后不准你靠近遥子三米内,你这个乡下人!”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男子正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自己说,口气里充满不屑。 “还…还是下次吧。”他勉强地对遥子笑了笑,“今晚还有事情要做。” “真的吗?”遥子毫不掩饰满脸的失望,不过,她还是笑了笑,“下次好了。”说完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他抿了抿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得勉强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嗬!我们美丽的公主也会有被拒绝的一天哪!”那个叫晴川的男子突然地从一个角落里转了出来,淡淡地说。 他大概在那里听了好久了,只见他俊朗的脸上的镜框缠了一圈白色胶带,这是那天夜晚在学校后山上的那帮‘小勇士’的英勇战绩,不过,他戴着这个镜框看起来反而更加帅气。 “李晴川,你……”遥子咬了咬嘴唇,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做出咬嘴唇的动作。 “嗬!可千万不要生气。”李晴川见状淡淡一笑,“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过来提醒你,下午的课快要开始了,别忘了。”说完,朝她潇洒地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这个人……”遥子望着李晴川离去开的背影,忍不住又咬了咬嘴唇。 “这个叔叔每次都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琪琪也气鼓着腮,“琪琪不喜欢他。” “别理这个人,走,我们上学校去。”遥子拉着琪琪手,“对了,琪琪,老师可不可以问你一些事?” “好啊,老师要问什么事?” “就是那个怪叔叔的事。” “你说他是怪叔叔?”琪琪喀喀地笑了起来,“他确实蛮怪的,看到女孩子会脸红,恩,确实很怪。” “恩!他绝对是一个怪叔叔!”遥子肯定地说,似乎这样说能消散她心中的气。 他走在一条小街巷中,内心觉得郁闷极了,他一直期待着和她见面,想象着和她见面时的种种情景,和她相处时的种种开心。每当他想到这些情景时,就不由地微笑起来,现实中要是真的能和她在一起的话,那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是啊,他每天都在期待着这个的恩赐,可是,当这个恩赐今天就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却违心地拒绝了。 像我这种人,哪里有什么资格享受这些东西?他默默地想道,那个叫晴川的男子说的对,我只不过是一个乡下人,怎么可能配得上她? 他一边自怜自艾,一边在内心深处又有种隐隐约约的期望:遥子下次又能更加主动一点。假如,真的喜欢我的话,主动一点又算得了什么?他在心里为这种期望做辩护,振振有词想道,不过,假如遥子从此不再主动地接近他,他也不会怪怨她,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男人在这方面还是应该要主动一点。 他哪里明白得了? 爱情,有一见钟情的,也有日久生情的;又主动的,也有被动的,不过,不管是哪种都好,退一步的话,便会人去楼空。 他是到后来才明白了这个道理,不过,那时候已经太晚了。 第十九章 初现  晚上在琪琪家吃饭,琪琪没回来吃,刘婶说是在遥子的家吃。 “遥子在我们村里这里也有家?”他奇怪地问,“是我们村的人吗?” “也不是,她住的地方本来是村里临时腾出来让她住的。”陈南海在一边答,“不过,她爸爸后来让人把它买了下来了,还花费了很多钱装修了一番。” “还在这里买房?她以后打算在这里住下来吗?” “也不是,等她义务支援时间一到,她就会走了。” “那……那间房子……” “就不要了,有钱人都是这样的。”陈南海答道,“听说镇里周围的好多村子都有她弃下的房子。” “就为了在村子的几天生活,竟然在这个村子买房,离开了就当成垃圾一样丢了,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刘婶咂着嘴说。 “为人父母就是这样的了。”陈南海微微一笑说,“谁不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宝贝来疼?” “恩。”他点了点,没说什么。 吃过晚饭,他和陈南海在客厅里喝茶聊天,聊着聊着,便聊到了祠堂的话题上来。 “那边是很凶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旁边刑场的关系?”陈南海说。 “刑场?” “对,一个多月前,有个村民被发现钉死在那里的十字架上,全身的皮都被剥掉了,死得很惨,后来就有的村民有时在半夜三更的时候,[奇q i s h u 9 9 . c o m书]听到那里传来凄惨的哭叫声;也有的村民在深夜经过那里的时候,在那里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长发怪人,那个怪人在刑场深处走来走去,有点像神经病的,不时地发出怪异地笑声,这个村民以为是村里的人在作弄他,便朝了那个怪人喊了一声,结果……” “结果呢?”他的心提到了嗓子上了。 “结果,结果那个黑衣怪人竟然凭空地消失了,这个村民知道自己遇到鬼了,吓得快要疯了,当夜跑去拜神。”陈南海摇了摇头,“我请刘广令去做了好几场法事,不过,见效不大,后来实在没办法,就在那里搞了个路灯。” “哦。”他又点了点头,这是他敷衍时的惯常做法,此时他的脑里想起了学校中的那个小男孩,还有陈南海在自己父母灵牌前下跪的事。 他接过陈南海递过来的一杯茶,犹豫了半天,不知从何问起。陈南海见他似乎有话说,便问道:“怎么了?有话跟我说?” “呃。”他支支吾吾了老半天。 “有心事?”陈南海看着他静静地问。 “也没有。”他连忙摇头,自己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便找了个借口说,“有点困,我上楼躺一下了。” “好的,累了就早点休息吧。”陈南海点点头。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了楼。 待他上了楼后,刘婶从厨房走了过来。 “现在怎么办?”她悄声问。 “走一步算一步。”陈南海低着头叹了口气。 “这一切不都要怪你吗?”刘婶满眼怨恨地望了陈南海一眼。 “不要怪他了。”只听黑暗的门口中传来了一个声音,“有些事,早结束比晚结束要好。”话刚落完,只见一个人从门口的黑暗中走了过来。 这个人从黑暗中来,又在客厅的灯光照不到的黑暗处停下了脚步站住,藏身浓黑的夜色中,看不到他的面貌,从依稀可辨的身形中,可以看到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 “真的要道歉的话,应该是我才对。”这个年轻人说道。 “都是好人,最后却成了这个样子。”陈南海喃喃地说,“错不在你们,而是我们,唉!随他去吧,这样也可以赎一赎我们犯下的罪。” 黑暗中的年轻人沉默了一会,没有答话,转身走进黑暗中消失不见。 他躺在床上不断地想着陈南海下跪的事和学校那个小男孩的事。 他实在是不敢开口问陈南海,关于他在自己父母灵牌前下跪的缘由,觉得陈南海肯定也不会想自己下跪的事被一个后辈知道了,这就是他犹豫的地方。 要问又担心引起陈南海的不悦;不问,这种困扰又是时时在自己的内心出现,使他满腹疑团,这实在不是一种好的感觉。 他又想起恶梦中在学校教室里那个剪小孩死尸嘴角的小男孩,这个小孩是谁?他想要查清这小孩子的事情,可是要怎么查呢?跑去问陈村长,跟他说我梦到了那个小孩子,请问这个小孩子是谁?会被人当成傻瓜看的。 他又想到自己白天在刘广令那颗玻璃眼珠里看到的奇怪的镜像,那颗玻璃眼珠子像镜子般照出了那黑乎乎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啊? 各种疑问在他脑海里交缠,想到这里便头痛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村子,现在想来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想道。就这样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觉得有只小手在玩弄他的头发,还在睡眠状态中的他挥了挥手,翻过身继续睡,过了一会,那只小手又来拉他的头发,他又挥了挥手,这次挥手却碰到了一个小孩子的身体,迷迷糊糊中他确定性地摸了一下,冰冷冷地,登时吓了一大跳,当下睡意全无,像弹弓般从地上坐了起来。 哪里有小孩子的影子?他环首四看,当他看清周围的环境时,内心一沉。 黑暗的夜色中,连绵不绝地细雨纷纷洒洒,天空非常的黑暗,并无半点星光,只有黑得让人绝望的黑暗,似乎上面的天空是通往无底地狱的通道。地面湿漉漉的,藉着不远处一明一灭的暗红色灯光,可以看到地上一大片鲜红的血迹,似乎刚从人的身上流下来的。在这片血迹中,有一连串的小脚血印通往那灯火的方向,血脚印上五个小脚趾的印痕依稀看见,这大概是某个打赤脚的小孩子踏过这片血迹时留下来的。 不远处一间民房门口挂着一个红色小灯泡。这个灯泡似乎快要坏了,一下发光,一下熄灭,如此反复发出一明一灭的暗红色灯光。小灯泡好像刚被血液浸泡过,粘着一层鲜血,鲜血顺着灯身下垂,在灯泡下面的中心处汇集,一滴一滴地往下滴。 一明一灭的暗红灯光使得这个诡异的小街,一时笼罩在一层暗红色的光晕之下,一时又陷入了黑暗,看起来更加诡异无比,不知身处其中又是何种感觉。 他看了看自己躺的地方,这是一间民房的门口。民房房墙半边倒塌,门窗朽旧,房内阴森黑暗,看不到里面的状况,他放眼看了一下,这条小街上的房子大概都和这间民房差不多。 他扶着墙站了起来,松散的墙土经不起他的扶力,纷纷塌落在墙根,墙土塌落的声响在这个寂静的世界中,显得非常的突兀,未料及此的他被吓了一跳。 好似被这塌土声震落的一般,本来已经歪歪斜斜的木门,也发出‘咿呀’的一声,砰然巨响,倒在了地上。他吃惊地看着这扇倒地的木门,因为此时的木门上面还趴着一具村民的死尸,看样子刚死不久。这个村民大概是趴在木门后死去的,当木门倒在地上后,他也就随着倒地。 他不敢在这具死尸旁边逗留太久,看着都有点毛骨悚然,要是待会它突然爬起来,那就…… 他不敢再想下去,蹑着脚走开。 站在街中,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左手边是无边无尽地黑暗,他没有胆量走进去;血红的灯泡则从他的右手边散发出一明一灭的诡异光晕。他不想走向那诡异的灯光处,可是却毫无选择,总不能走入黑暗吧?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他朝灯光那边走去,小街两边俩俩相对的破旧的民房房门有点的紧闭,有的洞开,有的只剩下半边木门。他走了几步,听到了后面传来了‘悉悉’的声音,回身一看,刚才还趴在木门板上的那具死尸已经不见了! 他心里一阵发毛,自己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那具尸体爬起来了,当下小跑了起来。可是小跑了几步后,他又停了下来,这是他的梦境,纵然逃跑,又能逃到哪去?他悲哀地想道。 这时,他看到了旁边一间民房紧闭的房门突然无声无息地自动打开,露出一片阴森黑暗。他紧张地盯着这间民房黑暗的深处,心里想着这次会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出来?是刚才那具趴在木门上的死尸吗?还是其他的? 他紧张地盯了一会儿,没有恐怖的东西从那里面出来,他松了口气,却看到了一大片鲜红的血从这间民房的黑暗处无声无息地漫延出来,鲜血暗红发亮,那是刚从人体中流出来的血才有可能这么鲜红,作为医生,他深知这一点。他不知道刚才这间黑暗的民房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流出这么多的鲜血,也不想知道。 房内传出‘啧啧’地几声类似人在浅水中走动发出的水声。 里面有人?他惊惧地想,四处一片死寂,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快速地发出闷响。民房内传出来‘呜呜’地惨叫声,中间还夹杂着肢体抖动的声音,好似是一个被捂住嘴巴的人在惨叫,在痛苦地抖动四肢,黑暗的民房内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 他不知道这阴森黑暗的民房内此时在发生着什么惨事,也不想知道,只想快一点离开这个地方。他移动着无力的双腿,恐惧不安地朝那灯光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了几步,猛然想起了。 这不是一条陌生的小街,他白天的时候来过,是的,就是这条小街,杀猪刘的家就在这个街巷中。这个变态狂杀了自己的儿子,还把他的尸体剁碎了吃掉和拿去喂狗。他看了看那间挂着这条街巷唯一一个小灯泡的民房,恐惧在心里滋生——那不就是杀猪刘的家吗?难怪那个灯光如此地诡异。 想到眼前的那间房子竟然是发生过那样骇人听闻的变态凶杀案的房子,在这种环境下,他那里还有胆量走过去?当下坐在旁边民房的一处墙角前,惊惧不安地望着这条小街,暗红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显得很孤独。 那间流血出来的民房现在已经没有了动静了,只有地上的鲜血缓慢地四处蹿流。远处黑暗中传来了一声村民的惨叫声,听声音好似在几条街道外。 又有一名村民被袭击了,他害怕地想道,感到了坐的地方有点异常,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自己坐的地方有一大堆油腻腻的头发。 他赶紧起身,地上的头发潮湿、油腻腻的,从他坐的民房里面伸出来,房内黑暗阴森,看不到任何的形物。 他吃惊不已,又觉得非常地恶心。 这时,地上的头发像蛇般蠕动起来,慢慢地缩回民房的黑暗中,黑暗中此时响起一阵悉悉地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地上爬起来。他拔腿就跑,跑到了杀猪刘的家门口,听到了一声少年的惨叫声从杀猪刘的家里传了出来: “爸爸!我再也不敢了!” 声音惨不忍闻,回荡在这个死寂诡异的黑夜世界。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因为他听出来了,这是那个高中生少年的惨叫声。 第二十章 逃杀  他听见高中生的惨叫声传从他的家里传出来,内心惊惧不已,当下偷偷地躲在门角处往里偷看。在屋内微弱的灯光下,他看到了杀猪刘家的厅堂上有一个肥大的身影蹲伏在那里砍着一个地上的东西。 “呜……呜……嘻……嘻。”这个男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声音若癫。 “叫你不要乱说话!叫你不要乱说话!”他听到这男人边砍边恨声说,“你就不听,神是不是真的有存在,又关你什么事?好好地读好书,离开这个村子到城市里生活不就好了吗?嘻……嘻……好好读书……” 这个人在砍什么东西?他吃惊地看着屋里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 ‘汪……汪……’一声狗叫声在那个男子的旁边兴奋地响起,还有一阵爪子抓铁栏的声音。 “嘻……哈……你也很高兴是不是?”这男子低声怪笑了起来,“吃吧,吃吧,什么都不要留,一点都不要给它留下来,神也好,祖先也好,都去死吧。” “爸爸!住……手……” 在那男子下面一个微弱地声音哀哀地说。 他终于明白这个男子是谁了,也知道这个男子砍的是什么东西了,当下惊得喉咙发干。 “有些自己知道就好了。”那个男子继续砍着说,并将砍出来的东西丢到了狗笼里,狗笼传出啃吃的声音。 “为什么要说出来?现在他们要惩罚你,将你选为神灵下个祭品的种,说是神示!嘻……嘻……神示?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神示?” 男子说到这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可是他还是继续砍劈着,“我们的根在这里,祖先也在这里,我们走不了的,只有这样……只有这样……”男子说到这里,高高举起手中的砍骨刀,斩了下去。 “不……要……” 微弱的声音说道。 砍骨刀斩了下去。 “只有这样了,你说是不是?我的宝贝儿子!我们,什么都不要给他们留下。”这个男子又大力地砍了一下,一颗球形的东西跳了起来,在地上滚了几下,停了下来,鲜血从那个球形物品中漫流出来。。 这是颗人头,那个高中生的头颅。 他差点就叫出声来,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只见这个头颅睁着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躲在门外偷看的他。他吞了一口水,觉得有点头晕脑眩,心头闷得快窒息了。其实,他一早就知道了,那个肥胖的男子就是杀猪刘,而他不停地砍着的、摆在地上的东西,就是惨遭他毒手的独生儿子的尸体。 这场惨绝人寰、无比变态的凶杀案他了解过了,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那个高中生少年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块块地被砍出来喂狗的,至少在他的头被砍出来之前,他还活着。 看着自己的肉体被砍出来喂狗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他打了个寒战,不敢想下去。 杀猪刘还在不停地砍着地上他儿子的尸体,他再也看不下去了,悄悄转身,却看到那个高中生少年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帮帮我吧。”这个少年静静地说道。 面对这个惨遭横祸的少年,他没有恐惧,只是问:“要怎么帮?”虽是这样问,他的内心却想着怎么悄悄地离开这里,惹上那个变态狂,搞不好会成为下一份狗食。 “让他到我的房间去。它们蒙蔽了他的心神,只有在我的房间,他才会听到我的话。” “你自己去不就行了。”他推却道,心里想这个梦几时能醒。 “不会醒的,这也不是你的梦。”这个少年似能听到他的心声,,“我爸爸没听到我的话,你永远不可能会回得去的。” 不会吧,他又往屋里看了看依旧挥刀不已的杀猪刘,再回头,少年已经不见了。 现在怎么办?要帮这个少年吗?问题是自己在这个地方也是需要别人帮,如何能帮得了别人? 犹豫间,他听到了‘嘎嘎’地喉咙声,藉著暗红色的灯光,他看到了一个人从他刚才发现油湿头发的民屋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这个人身着黑衣,躬着身走路,一头油湿的长发垂地。 啊…… 又一声凄厉地惨叫声从小街外黑暗的世界中传来,大概又有一名来到这梦境的村民受到袭击了。 他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那个长发怪人突然趴在地上,像蜘蛛般向他快速地爬过来。 暗红色的灯光一明一灭间,这个怪物也像一下子出现,一下子消失。他骇然失色,举腿逃跑,却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打了几个趔趄,手势不住,跌进了杀猪刘的屋内。 在他跌进屋内的时候,他看到了绊了他一下的东西了,那是一具小男孩的尸体,不知何时横在了他的脚下。 他心知不妙,赶紧爬出房门,可是,房门在他爬到之前便无声无息地关了起来,将他关在屋里。 他心中暗暗叫苦,好在这一切都不会发出什么大的响声,杀猪刘依旧全神贯注地剁着他儿子的尸体,然后甩了甩手,狗笼里便响起一阵啃咬的声音。 这啃咬声比杀猪刘的怪笑声更让他害怕。 他看了看这个房子,盘算着怎么逃出去。在他左边有一张厚实无华的餐桌,上面摆着一些锅碗;右边一张茶几,上面的墙壁吊着一个小灯泡。屋内暗淡的光就是它发出来的。 墙壁两边有两个房门,左边的房门他进去过,那是那高中生的卧房;右边的房间应该是杀猪刘自己的卧房。 杀猪刘坐在左边餐桌和卧房中间的地面上,背对着他,一具不断痉挛抽搐的下半身肉体在他的左边横出,周围一大片血液。 他见此情形,脑中嗡嗡地乱成一团,将身体拼命地往餐桌下塞。慌乱间不知用力轻重,拱动了餐桌,餐桌一阵摇晃,桌上的锅碗‘铛铛哐哐’地掉在了地上。 刺耳的‘铛铛框框’声响砌整个房屋。 他心知要糟了,向杀猪刘那边看去。果然,杀猪刘停下了挥砍的动作。 杀猪刘停住了挥砍后,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静静地坐着,好似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像。铁笼里的狗也静了下来。顿时,整个房间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中。 他害怕地望着这个疯子,慌乱中双手四处摸找,一只手指碰到了一个掉在地上的炒锅木制的手把,像碰到救命稻草般,他一下子把这个炒锅抓在手。 只见杀猪刘默然坐了一会,突然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低声‘嘻嘻’地怪笑了起来,站起身,向他转过来。 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刘婶所说的老实憨厚的杀猪刘。只见这个人又肥又矮,身着土黄陈色的格子衬衫,半卷手袖,围着屠夫围裙,脸色苍白,裂开发笑的嘴流着黄色的唾涎,满身上下溅满鲜血,那些喷溅出在他身上的鲜血融成了一大片血迹,这让他看起来成了一个血人。杀猪刘看着拼命向阴暗角落里卷缩的他,‘嘿嘿’一笑,回头看看脚下被他剁得残缺不全的、他儿子的尸体,又朝他望了望,又‘嘿嘿’地笑了几声,说:“原来你在那里啊。”说完举起手中的砍骨刀,怪笑着向他扑了过去。 他惊得心胆俱裂,却不知道要怎么办,呆坐在桌下,眼睁睁地看着疯子般的杀猪刘向自己冲了过来。 只见杀猪刘‘嗵嗵嗵’地跑到他跟前,吃力地张大歪歪斜斜地口说:“你一定要好好地读书,将来带爸爸离开这个村子。”边说边举起手中的砍骨刀,用尽全身力气向他砍了下来。 他还是呆呆地望着这个冲到自己面前来的怪物发呆,不知躲闪。 也是他运气好,疯疯癫癫的杀猪刘连餐桌一起砍,‘笃’地一声,锋利的刀身透过餐桌,离他的头只差几公分。这下他才回过神来,吓得屁滚尿流,当下惊叫一声,手脚并用地爬出餐桌。 他一爬出餐桌,便看到了杀猪刘那张扭曲可怕的脸笑嘻嘻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别想逃,你还要带爸爸离开这个村子的,难道你说话不算数吗?”说完伸手向他抓来,他惊叫一声,用手中的炒锅将这只手打开。 刚把这只手打开,另一只手中的砍骨刀马上向他砍了下来,他躲闪不及,只得向地上一滚,‘笃!’地一声闷响,砍骨刀砍到了地面,直没入三分之一的刀身。 狗笼里的那只狼狗兴奋地抓着铁笼条,发出声声闷吼。 他躲过这一刀,用尽他所能快的速度爬到了茶几边的墙角落。砍骨刀没入地面,杀猪刘用力地拔了拔,拔了好几下都没能拔出。他利用这个空隙喘着气爬起身。 这时,他看到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突然出现,低着头一步步走进了左边的那个房间。在走进房间的刹那,这个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一开始看到这个少年,想要呼救,可是,马上反应过来了,是那个高中生少年。他这时才想起这个高中生对他说的话。 “让他到我的房间去。”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选择?当下跳到茶几上,想向那左边的房间跑了过去。 哪知,他刚一跳到茶几上,这边的杀猪刘已经将刀拔了起来,向他扑了过。他只觉得一阵风来,转眼间,杀猪刘已经扑到了。他站立不稳,从那茶几上跌了下来。茶几被杀猪刘这一扑,散架倒地,杀猪刘肥胖的身躯因此也趴在了地上。 这一连串激烈动作使得墙壁上挂着的小灯泡,摇了摇,坠了下来,发出一声玻璃碎声,摔了个粉碎。 屋里登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第二十一章 解脱  随着灯泡坠地,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他惊惧地张大眼睛辨看,可是,除了黑暗之外,他什么也看不到。黑暗中,他听到了杀猪刘爬起身时碰到倒在地上的茶几的响声,和他如野兽般闷重的喘气声。他屏住了气息,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引来杀猪刘。 他听到了杀猪刘走动的声音,声音响了一阵,又响起锅碗‘铛哐’的声音,大概是杀猪刘走动时踢到地面上的锅碗。 好在这灯泡坠灭了,不然的话,自己肯定是在劫难逃,他惊恐之余,又庆幸不已。 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从茶几那边传来,依稀中,一个白影子在那里出现。 “神示已经下来了,你的儿子被选上了。”这个白影子说道,他看这个白影子的身形,觉得非常地眼熟,这个声音他也知道自己曾经在那里听过,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求求你!我跪下来求你了!”一个声音说道,他知道这个声音是杀猪刘的,“放过他吧,他还年轻,一些话说得不知轻重。” “已经决定了。”这个白影子说,“杀猪刘,你现在必须马上娶妻,未来的日子,你需要一个女儿的。” “呼!” 一阵风在他身边掠过,将幻影吹散。 他知道这个疯癫的杀猪刘正在黑暗中窜来窜去地搜寻自己,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他的一只手紧紧抓着炒锅,另一只手手轻轻地在周围摸索,以确定周围情况。 摸索了一会在他的右手边,他碰到了一只肥粗的脚跟,是杀猪刘的,他吓得马上缩回了手,好在他是轻轻地摸索,力道轻微,杀猪刘似乎没注意到,在黑暗中‘咚咚’地走开了。 这黑暗使他失去了视力,也使他稍微有了点安全感。他屏着气站了起来,黑暗中杀猪刘粗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找到的,他想道,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这个房子的何处,摸索着走了几步,只听脚下发出了一声‘扑哧’地声音,这下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屋里的什么地方了。 这个屋内只有一个地方踩上去能发出这种声音,是的,那就是高中生尸体旁边一大滩的血渍。 这时,一阵狂躁地狗声响了起来,他感觉到了一阵风向自己扑了过来。 “找到你了。”杀猪刘疯狂地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他心知不妙,想要躲开,却已是迟了,一只粗壮的大手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将自己提了上来。 被提了起来的他两脚悬空乱踢,口中惊叫不断,心知接下来就是过来的砍骨刀,当下挥起手中的炒锅,用尽全力地朝将自己提起来的手砸了下去。 咔嚓! 他听见了骨折的声音,将自己悬空的提力顿时消失,他跌在了地上。虽然他将杀猪刘的手砸断了,可是,杀猪刘似乎不是很在意,也没听到他发出痛苦的叫声。 他跌在地上的血滩中,刚要起身,在血液中打了个滑,差点又趴了下去,这让他更是又惊又急,当下爬起身逃命。 他在黑暗中跑了几步,又撞在了狗笼上,收势不及,再次跌在地上。他刚一跌开,黑暗中一阵风声飞来,这是杀猪刘砍来的刀,刚好他跌开了,这一刀砍到了狗笼中的狼狗,只听狼狗发出一声长长悲鸣,便了无声息。 救命啊! 惊恐无比的他在内心里呼着救,恐惧掐断了他最后的一个理性的神经,他在黑暗中开始像一只无头苍蝇,毫无理智地乱爬乱钻。 他知道自己有可能在劫难逃了! 也不知道钻了多久,觉得撞到了一物,他用手一摸索,衣服体型俱在,顿时吓了一跳,原来是一具尸体。 这时,他的后脚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 “抓住你了!” 他听到了杀猪刘恐怖嘿嘿地怪笑,心中骇然,拱身发力想要踢开他。哪知一拱身,背部便撞到了上面的木板,这一撞将他撞了趴下去奇∨書∨網,身体被杀猪刘拉着在地上拖行了一段距离。 ‘不要’! 他惊骇地翻过身,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的他看到肥矮的杀猪刘就站在自己的腰部旁。 “抓到你了!”杀猪刘笑嘻嘻地举起了手中的砍骨刀。 这下真的在劫难逃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彻底地放弃了抵抗,等待刀刃刺穿身体。 就在这个危机的关头,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爸爸!” 他闻言睁开了眼睛,发现杀猪刘也慢慢地放下了他举起的屠刀,茫然地四望。 他看到了一个小孩子出现在了杀猪刘的身边。 “我以后一定会读好书,让爸爸过上好日子。”这个小孩子说完慢慢地消失了。他看得出这是杀猪刘的儿子,是他儿子小的时候。 小孩子消失之后,各个声音连续不断地响起: “那些猪好可怜喔,爸爸,你可不可以以后不要再杀猪了?” “爸爸!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绝对不会让村里的人再看不起你了。” “爸爸,我肚子好饿。” “老师说拜神是迷信的,我们不能再拜神了。” “村里为什么要这样的拜神?我们拜的神还是魔?” “他们借用神灵的名义控制了整个村子的人,我会说出来的。” “爸爸!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爸爸!我们的根不在这里,不要犹豫了,我们一起逃走吧!” 声音连续不断,声音一个比一个声音成熟,从小孩子到少年人的声音都有,大概这些声音是杀猪刘的儿子不同年龄时说的话。 他看到了杀猪刘听着他儿子的这些声音,神情慢慢地发生了变化,从一个疯癫的屠夫变回了平时老实巴交的模样,‘笃’地一闷响声,手中厚重的砍骨刀也掉在地上。 他见此情形,心中惊异,环首四顾,才发现自己在黑暗中乱爬,竟在在不知不觉中爬到了杀猪刘的儿子的房间来。 想起刚才顶他背的木板,原来就是床板,他是爬到了房间中的床下被疯癫状态中的杀猪刘拉出来的,刚才他还在床底下摸到了一具尸体,也不知道是谁的。 他不明白杀猪刘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才能听得到他儿子的声音,大概这个房间充满了他和他的儿子的回忆吧。 这时,他看到了房间对面杀猪刘的卧房门口,站着一个长发遮面的黑衣小孩子。他默默地看着这个小孩子。只见这个小孩子站了一一会,无声无息地转身,慢慢地走入了卧房的黑暗深处,不见了。 变回正常状态的杀猪刘对着还躺在地上的他憨厚地笑了笑,他感到了这个老实人笑容中的歉意,也对他微微地回了一笑。 杀猪刘转过了身,一边走着身形一边透明淡化,然后消失在空气中不见了。 “咦!”他未料到杀猪刘会这样,难道说,杀猪刘已经死了? “爸爸不再自责了,我会带他离开这里的。”高中生少年不知何时站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微笑着说,“谢谢你拉!其实,你也是一个好人。”说完,这少年朝杀猪刘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也像杀猪刘一样,身形边走边淡化,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我是个好人?他忍不住地微笑了起来。直到醒来的时候,这丝由衷喜悦的微笑还挂在他的嘴角。 第二十二章 心结  今天一整个上午,他都在陈南海的家喝茶解闷。陈南海的家面北背南,外面阳光灿烂,清凉的南风从朝南开的两扇窗口习习而入,吹拂在皮肤上,感觉非常的舒服。他惬意地呷了口茶,闭上眼慢慢地体会茶的清香在口内慢慢散发。 城市有城市的繁华,农村有农村的悠闲,其实,在农村里生活也蛮不错的。他颇有感慨地想。 这时,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扶着墙地走了进来,口中不停地叫着‘医生’。这个孕妇短发,面容姣好,大概二十六七岁,左边嘴角有颗美人痣。他见状赶紧迎了上去,扶她坐在椅子上,问她何事。 “我有了六个多月的身孕了,现在觉得肚子痛得要命,过来找陈医生看看。”这个妇女坐在椅上边喘气着气边说。 “陈医生现在不在啊。”他说,“他可能在诊所,要不我扶你去找她。” “没有用的,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我是来找你的,听说你是大医院里的医生。” “是这样的,那你坐下来让我看看。”他找了个椅子放在这孕妇的身旁,坐上去。他知道这个时期的孕妇最是需要专业的医生,陈南海虽然是医生,却是一位没有受过专业理论知识训练的赤脚医生。对这一点,他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不过在的内心,他对陈南海的医术持保留的看法。这次这个孕妇说是从那边来的,这更加强了他的观点。 他刚坐上去,便听到孕妇痛苦地说:“肚子好痛啊,医生,快救救我的孩子!”他看到一大片的鲜血从这个孕妇的下体流了出来。 “医生,不要管我!先救救我的孩子!”这个孕妇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过多的失血使她的脸色看起来苍白异常。他看孕妇这个样子,内心知道要糟了,这个地方没药品,也没设备,如何能救?孕妇的血汩汩地往下流,很快就漫延了一地。 事不宜迟!他猛地一把抱起这个孕妇,心想先去诊所那边,那边应该有药品和一些医疗设备。 他刚一抱起这个孕妇,便听到了陈南海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他抬起头一看是陈南海,便急声说:“快!快抢救这个孕妇!” “什么孕妇?”陈南海奇怪地说,“这里哪来的孕妇?” 他先是觉得惊诧,陈南海怎么会问这样的话?难道他没看到这个孕妇?他想到这里心神一动,觉得知道有点不对劲了,猛地低头一看,却看到自己的双手曲成抱物的姿势,只是臂上却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孕妇? “明明有个孕妇说是肚子痛,要我给她医治。”他茫然低喃说。 “这个孕妇是不是短头发,嘴角边有一颗美人痣?”陈南海想了想,用一种奇怪地表情问。 他仔细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陈南海叹了口,说:“这个孕妇名叫陈敏,是村里李小山的老婆,今天早上,这两口子吵架,李小山这个人脾气暴躁,一怒一下,打了她,结果她就下体血流不止,等到十点多钟才送到我的诊所,那时已经是快不行了,血怎么止都止不住,就在刚才在诊所那边过世了。” “刚才?”他觉得皮肤汗毛直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么说……” 陈南海点了点头,“做医生有时会遇到这种事的,大概这些过往的人有心结,解不开,所以来找我们帮忙。” 陈南海说了之后,想了想,对他说:“我给你说个事吧,和你刚才遇到的差不多。” “大概是两年前吧,”陈南海说,“那时是半夜三更的时候,一个男子突然敲门求救,说是邻村的,他妈妈生病了,要我过去看一下。我看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湿透了,滴着水,很奇怪,他说是来的路上失足跌下了路边的小河。当时我也没多留意,收拾好医疗器具就跟他过去了。他走在我前面,走路时都走在阴暗处,走起来的姿势很怪,低着头,不时地呕出几口臭水。我看他情况不是很对劲,要给他检查,他说不用。后来他把我带到了邻村的一个灵堂,半夜三更的,这个灵堂空无一人,那时的风很大,吹得灵幔到处乱飞,我很奇怪这个人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想要问他,结果呢,怎么找也找不到这个人,后来,我看到灵堂上放着两具尸体,走过去一看,一个是老妇人,另一个竟然就是带我来这里的那个男子。” “不会吧?真的有这么邪?”他听得皮肤发凉。 “第二天。”陈南海呷了口茶继续说,“我让人去询问,原来,这个男子因为贫穷,没有娶妻,一直和他的母亲相依为命,他母亲向来有病在身。他来找我的前一个晚上,他母亲发病,那夜刚好在下大暴雨,他在连夜来我们村子找我的半路中,失足跌下路边的小河,结果淹死了,尸体在第二天早晨才被发现。他母亲也在那天晚上发病而死,咳,真的是很惨的。” “想不到这个人也是一个孝子。”他说,想了想,“我现在上班的那家医院也是有些怪异的事,以前听护士小姐说,医院的重病加护房半夜的时候有时会传出哀哀的哭泣声,而那间房那天晚上根本就没人在那里住的。而我自己也遇到过这种事的。” “你也遇到了?” “恩!”他点头说,“还是在最近,大概是在一个多月前,我那时是在外科担任一个外科医生的助手,当时是在手术室中给一个得肝癌的病人动手术,我在旁边协助,结果,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感到了有人在拉我后面的衣服,回头一看,这个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竟然就站在我的身后,他用哀求的口气对我说说要我一定要救他,我当时吓了一大跳,等我再想看清楚时,这个男子就不见了。事后我有问过这个抢救过来的男子,他说当时做手术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站在医生旁边看着我们给他动手术,觉得自己可能救不过来,忍不住出声哀求我。” “按我们的说法,这大概就是灵魂出窍了。”陈南海说。 “大概是这类了。”他点了点头。 “按刘广令的说法,平常的人死后一般不会变成我们所说的鬼魂,只有那些心中怀有强烈心结的人死后才会变成鬼魂。” “你说的心结是指哪种?” “比如说,担心,怨恨,思恋,悲伤,自责,痛苦等等,人在死前要是这类的心结太重,没办法解开的时候,死后这些心结便会化成一些我们所说的鬼魂了,待这些心结一解,所谓的鬼魂自然而然地便会消散了。” “刘先生倒是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的。”他听了忍不住地说,“大概是因为靠这些吃饭的关系吧。” “这些你就不要去评论了,不然,得罪人了还不自知。”陈南海正色说。 “我知道!”他见陈南海有点生气,内心一慌,连忙点头。陈南海见此脸色稍霁。 “另外,杀猪刘被找到了,今早在他儿子卧房的床底下发现了他的尸体,好像是被他儿子的肉骨噎死的。这样一来,跟上你的冤魂大概也会消散了。”陈南海说,“ “跟着我的冤魂?”他有点奇怪,昨天早上自己只是产生了幻觉,何来被冤魂跟上?” 陈南海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刘广令要我不要告诉你的,怕你会吓到,不过,现在跟你说了也无妨。他说他很早之前就看到了,有一个长头发的黑衣小孩子总是跟在你的身后,你到哪他就跟到哪。” “真的假的?”他有点吃惊,不由得望了望自己周围,“我怎么没发觉?” “这种东西你怎么会看得到?”陈南海说,“刘广令说是有可能是这宗凶杀案的原因,现在凶手杀猪刘找到了,你以后大概也会没事了。” “哦。”他点了点头,不是很在意。 “对了。”陈南海想起了一事,“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在刑场看到鬼魂的人吗?” 第二十三章 遗物  陈南海想起了一事,“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在刑场看到鬼魂的人吗?” 他点了点头。 “他叫李海山,我有一点东西要给他,你帮我带过去。”陈南海说着拿出一个铁盒子递过去给他。 他接了过来,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铁盒子,当下收了起来。 “现在就过去吧,恐怕他等得很急了,他的家就在村子的西南处,你问一下,都知道的。” “好的。”他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走出去。 待他走了出去后,陈南海默默地走上二楼他的卧房。 他家二楼自前到后分别是阳台,客居房,起居室。两间起居室并排在一起,与前面的客居室之间隔着一个小厅堂,这厅堂平时是琪琪的玩乐场所。他走进左边的起居室,便看到了刘广令正坐在椅子上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前面的一个物品。 这个物品放在一张木椅上,外形很奇怪,上尖下粗,像个圆规,套着一个粗麻布袋,上下捆着几圈草绳,显示出一个人形。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陈南海看刘广令对这个物品如此有兴趣,有点不满地说:“刚才你都听到了吧,他的话。” 刘广令点了点头,眼睛还是没有从那个物品中离开,似乎在那个物品上看到了什么东西。 “不要再看了。”陈南海说,“看什么呢?坐着总比挂着的好吧。” 刘广令闻言不悦地看了陈南海一眼,“我们也算是看破了生死关了,怎么脾气还是那么大?” “村里看破生死关的人大有人在,也不见得他们满脸笑容的。” “这种环境下,谁能满脸容?有的也是装出来的。”刘广令说,“有件事我要问你。” “说吧。” “我一直对你处理杀猪刘的事抱有成见,为什么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杀猪刘走向绝境?这么一个老实的人,你为什么不帮帮他?” “如果我要帮他的话,我怕我老婆要生一个男丁了。”陈南海脸色一沉,无奈地叹了口气说。 “这么说你的一切都是为了琪琪?”刘广令静静地望着他,他的玻璃眼珠子又是掠过一片黑暗的影子。 陈南海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杀猪刘不应该让这个小孩子去读书的,”刘广令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书籍教他怎么去观察,怎么去思考,却没有教他怎么管好自己的嘴巴,搞到最后惹祸上身。” “我也没想到杀猪刘也这样承受不住压力,突然发疯的。” “像这样的老实人,遇到了这种事,还能怎么样?这地方的人最是重视祖先先辈了,他的祖先世世代代在这里,他的根在这里,遇到了这种事,你要他怎么办?逃离这个村子?和这个村子断绝所有关系?这等于叫他和他所有的祖先断绝一切的关系。”刘广令叹了口气说,“他不像你,为了下一代人可以不惜付出一切。” “所以这个村子才会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陈南海摇了摇头说,看着摆在旁边的人形物品,脸上涌起痛苦的神色。只见他将手放在这个奇怪的物品上,轻轻抚摸了一下,粗糙的麻布和手掌摩擦,发出‘沙沙’地声音。此时,他的身体竟然控制不住般地颤抖起来。这麻布袋捆套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我们,这样算什么?”他喃喃地说。 “算是‘特殊待遇’”刘广令平静的表情突然也露出痛苦的表情,慢慢地伏下头,身体竟也像陈南海般颤抖了起来。 “整个村子就我们几个有这样的待遇。”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天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走在村里的街巷中,他微笑着看着这个村子一天中午的生活场景。虽然发生了杀猪刘那样的令人惊骇的凶杀案,使整个村子的人一度人心惶惶,但是,现在大家都已经从这件事中恢复过来了。 只见村民们笑容满脸,都各自忙碌自己的事;小孩子有的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做游戏,有的在墙壁上涂鸦;一些民屋里传来了谈话声,婴儿的哭声,还有一些洗碗炒菜声。 这里的人,一定生活得很幸福!他想。 爽肤的凉风在他的脸上轻拂,这让他心情非常地舒畅,这几天因为连续不断地做噩梦,使得精神有点差,他甚至考虑要不要先回市里的医院上班,待到一个月后迁灵牌的日子到了再回来。 但是,想到自己就这样地撒手不管的话,也不是很好。自己意识到了这噩梦的根源,目前来看,也只有自己才发觉到了那股怨念的存在,如此一走了之,其他进入噩梦的村民要怎么办?迈开脚步离开这个村子很容易做到,只是,以后在内心审视自己这种自私的行为时?怕是会羞愧满面。 另外,遥子和琪琪也在这个村子里生活,哪天要是她们也进入了那噩梦世界,受到了伤害,那又要怎么办? 再说,他知道自己这次要是离开这个村子,估计以后再也没有和遥子见面的机会了,这更让他难以接受。 遥子,这个美丽的女子,大概还不知道有一个见了她就逃跑的男人在暗暗地思恋着她吧。她更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了能和她见面,宁愿在这个村子居住下来,承受噩梦带给的种种困扰。 他既不想自己今后会不时地产生这种羞愧的心情;也不想以后见不到遥子,所以他决定在这个村子继续呆下来,留下来解开这个噩梦之谜。 他不知道这两个原因哪个才是让他最后作出这样的决定的,他希望是前一个,这种为大众付出的行为比较符合他心目中对自己的理想形象,不过,究竟是不是如此,大概也就只有他知道了。 他心中想着如何去调查那个在噩梦的学校里出现的小孩子,他知道这是关键,可是,看似简单,做起来却非常地复杂。 不过,话说回来,也真的是讽刺得很,他表面上一听到鬼神的事,就会条件反射般地视之为迷信,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比任何人都还要‘迷信’。 试问,一个不信这类东西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个噩梦而回乡? 自然,他的这些思维自己并不清楚。 第二十四章 误会  他带着陈南海交给他的铁盒子,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了一条街巷的入口前。这里的房子大部分是平房,中间错落着两三栋两层高的小洋房。有几个村妇在自家门口晾一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几个小孩子在街巷的入口处的空地玩着跳绳的游戏。从这里可以听到不远处的学校小孩子朗朗的读书声,声声入耳。 他走到玩游戏的小孩子旁,问道:“小朋友,你们哪个知道李海山的家在那里吗?” “李海山?”一个戴着蝴蝶结的小女孩歪着头想了一下,“是李伯伯的家?这条巷子走进去,左转的一条小胡同,最里面靠南边的就是了。” “谢谢啦。”他对这个小女孩笑了笑,朝街巷里走去。 “叔叔!” “怎么啦?”他听到那个女孩子在叫他,便回头问。 “那个穿黑衣服的小朋友,我可以跟他一起玩吗?”小女孩朝自己身后指了指。 “小朋友?”他一怔,自己身后哪里有什么小朋友?马上回头一看,哪里有什么小孩子?他有点上当的感觉,觉得自己被这个小女孩耍了,当下微微苦笑。 那个小女孩正全身贯注地和其他的小孩子玩游戏,好像刚才的问话不是他问的似的,他正要问她刚才看到了哪个黑衣的小孩子,话语刚到喉咙,想了想,又把它咽了回去。 他走过这条街巷,按那个小女孩子说的,左转走入另一条小街,这条小街很窄,而且比较深。两边的民房很矮,也很破旧,大部分的房子都紧闭着门,看样子也没有人居住。 他走着走着,经过左边的一个民房时,这间民房房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来,一个老婆婆躬着身吃力地走了出来,扶着门沿坐在门口,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老婆婆的房子很幽暗,里面有一盏油灯发出暗弱的光。藉着这灯光,他看到了房里面有一张床,还有一个长形物,一看才知道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他知道这地方的风俗,乡下的孤寡鳏独的老年人都会预先买好一口棺材,预备自己的过世,这样的棺材一般都会放在自己的起居室。 不过,在这个深窄无人居住的小巷,虽然是光天化日之下,这口棺材还是让他心里有点发毛,心想赶紧将铁盒子交给那个叫李海山的人,然后赶快离开这里。 “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的。”老婆婆咕哝着,好像自言自语,“晚上人倒是很多,都站在床边看着你,你问话他们也不答,只会看着你,看着你啊,我这个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 他听这个老婆婆的自言自语,觉得有点怪异,赶紧放快脚步向街巷深处走去。 最里面靠南边的房子,他默念着小女孩的话,看着左边这间房门虚掩的民房,里面透出微弱的油灯光。 大概就是这间了,他想道。 将铁盒子拿在手,他轻轻地敲了敲门,“李伯伯。”没人回应,“李伯伯。”他又敲了几下,听到了里面传出了几声小孩子的笑声,不过,没人出来。 “我进来了。”他边说边轻轻地推开了门。 这间房屋只有一个单房,比较狭小,闷焗着一股潮湿的味道。右边摆着一张小供桌,上面供奉着几座灵牌,一盏小油灯正摆在灵牌前,无风自摇。左边处有一张木床,上面沾满灰尘。床头处有张木椅,木椅上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背向着自己,从他苍老的背影来看年纪应该比较老了。 这条小胡同本来就很静,他走进这间房子,觉得更加静。房子不知何处漏水,‘滴滴’地响着滴水,这一声声的滴水声让他有种走进地下水洞的感觉。 “您就是李伯伯吧?陈村长让我给您送来这个盒子。”他走到这个人的身后,将手中的盒子递了给他。 这个人男子没有反应,只是低垂着头。由于是背对着他的关系,他看不到这个人的脸,又叫了一声“李伯伯。” 李海山还是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伯伯。”他伸手想要推李海山,内心觉得他有可能在睡觉。 “放在桌上吧。”低着头的李海山突然沉声地说,身形依旧一动不动。这种傲慢的态度让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快,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好的。”他随口答,内心在想,终于答话了,“那我就放在供桌上了。”他将铁盒子放在供桌上,走出房屋。 他在胡同中走了几步,便看到李海山的房门悄悄地地关了上去。 真是一个怪人,他想,还没见过这么怪的人,大概是这间房子的关系吧,那么压抑,住在里面对身心应该不是很好。 滴! 一滴鲜血滴从房顶的黑暗中落下,滴在李海山的大腿上,马上就被李海山的棉质的裤布料吸收,留下一个不规则形状的血迹。 滴! 又一滴暗红的血滴在他的大腿上。 滴……滴…… 鲜血不断地从上面滴到李海山的身体上,李海山的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他机械地抬起头绝望地往上看,只见上面吊着一件人形的东西,有点像人的皮肤,鲜血不断地从那里滴下。 在人形物的旁边,一张面无表情、灰白色的脸正在看着他。 啝……啝…… 李海山体如筛糠,仰着头、恐惧无比地干嚎起来。 他从李海山的家出来后,经过刚才的老婆婆门口,老婆婆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 “他们晚上就会来。”老婆婆一直在那里喃喃自语,“个个都站在我的床边不说话,我看不清楚他们的面貌,问他们在这里干什么,他们都不回答,问多了,就有一个人答话,说,我们都在等你。” 当他听老婆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人已经快要走出这条小胡同了。听了老婆婆的最后一句‘我们都在等你’,他内心一动,回头看那老婆婆。 那个老婆婆竟然消失不见了。 他见此一惊,心跳开始加快,口干舌燥,难道又遇不干净的东西了?当下惊疑不定。 这时,老婆婆房门传来一声‘吱呀’的关门声。 原来如此,他哑然一笑,内心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去了,他以为又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他走出了街巷,刚才几个在这里玩游戏的小孩子已经走了,地上遗留一副图画,有点像飞机的抽象图像。 这是农村里小孩子经常玩的一种游戏,叫做‘跳飞机’。跳者将手中的子(一般是一颗小石子)丢到画中去,子落在画中的那个部位,就跳到那个部位去将这个子捡起来,不同的部位有不同的捡法,有的要求要跳者单脚独立;有的要求背对着。 他看着地上的飞机图画,仿佛看到了两个小孩子在这个图画上开心地玩耍。 ‘哥哥,轮到我了。’ 恍然中,他听到了其中一个小孩子说道。 看着看着,他的脸上露出微微笑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的感觉在慢慢的扩散。就在他发呆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他缓过神来一看,原来是一个为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这位妇女笑呵呵地拉着他的手,说:“哟,这么俊的小伙子,我今早和刘婶在拜神的时候,就听刘婶说了,她说你现在还没有娶老婆是不是?” “什么?”他听得糊里糊涂,不知道这个妇女在说什么。 “不要害羞,小伙子。”这个妇女将肥胖的身子凑到他的面前,眯着眼仔细地端详了他一会,然后点了点头,“恩,确实是很俊俏的一个小伙子,你的事就包在黄婶我的身上了。”她肥大的手拍了拍胸口。 “我的事?”他更加迷惑了,“我的什么事?” “你的终身大事啊。” “咦!”他哪里会想到这个自称黄婶的人会这样说,当下就懵了。 “刘婶在神庙里跟我提起你了。”黄婶笑呵呵地说,露出左边一颗金牙,“二十几岁了还没有一个对象,这怎么行呢!这附近有几个非常不错的女孩子,我来跟你介绍介绍,黄婶我啊,可是这附近有名的月老,安心,安心。”黄婶边说边提起他的一只手,用手拍了拍。 “安心?”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不记得自己急过这种事,怎么突然就要安心?十成是刘婶瞎操的心。 他正想要辩白,突然看到琪琪从一边蹦了过来。 “叔叔要结婚了吗?”只见她睁大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 “咦?没这……” “对啊!我们的小公主是不是要跟叔叔道一声贺呢?”黄婶一把抱起琪琪,微笑着说。 “喂……请稍微等一下……”他正要开口说话,旁边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要结婚了?” 此时,他最不想要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了——遥子的声音。 此时她正站在他的背后,美丽的脸上挂着淡淡地微笑。她的身边站着的高大帅气的男子,那是李晴川。 “那就恭喜了。”李晴川淡淡地说,虽然他口中说着‘恭喜’,神色淡漠如石,一点都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嗡! 他只觉得头脑发胀,内心发急。他一发急,舌头便似打了结般,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支吾了半天,闷着气看看黄婶和琪琪[奇+書*网QISuu.cOm],看看遥子,又再看看琪琪,也没有跟在场的任何人打招呼,板着脸转头走了。 第二十五章 失踪  他闷着气,低着头走回陈南海的家。刘大婶正在打扫厅堂卫生,看他回来,呵呵地笑了起来。 “刘大婶。”他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突然想要给我介绍对象阿,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 “大婶这也是为你好。”刘大婶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是找对象的时候了,再说了,人家黄婶也是这附近鼎鼎有名的媒婆,这事交给她错不了。” “现在都是自由恋爱的时代,哪里还需要别人介绍啊?”想到刚才的情景,他就苦笑不已。 “自由恋爱也要别人牵头的,放心,要是看不上眼,可以让她在再介绍的。” 他闻言摇了摇头,苦笑不语,问题根本就不在这里,他想。 这时,只见琪琪鼓着腮,气呼呼地走了进来。他一看觉得情形有点不对,马上坐在茶几旁,装作在专心地研究上茶几上那套古色古县的茶具。 琪琪气呼呼地走到他的面前,大声问: “叔叔要结婚了吗?” “咦?”他装作闻言一脸差异的样子,事实上,之前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不过,这种差异的表情确实也有点夸张,一看就知道是装出来的。 “难道遥子老师不好吗?”琪琪又大声说。 “哈哈。”在一旁抹桌子的刘婶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妈妈,有什么好笑的?” “宝贝女儿。”刘婶走过来抱了抱琪琪,并在她的额头爆了一个吻,说,“人家可是有钱人的女儿,又长得那么漂亮,你的怪叔叔哪里有这个福分啊?” “这跟有没有钱又有什么关系?”琪琪翘起嘴,“只要两人相互喜欢就行了。” “琪琪你还小,你以后就知道了。”他说。 琪琪又鼓了鼓腮,想了想,气呼呼地对他说: “叔叔,今天老师教的课有一些我不是很明白,你要过来帮我辅导一下。”说完,扭头气呼呼地上了楼。 “呀!好的。”他赶紧跟了上去,刘大婶在旁边无声地向他打了几个手势,他明白个中意思,就是说这次找媒婆的事不要和琪琪说是她提起的,当下又是一阵苦笑。 他跟着琪琪进了她的房间。 琪琪的房间和她爸妈的卧房相邻。 房间比较小,左手边一张木床,床套被枕都绣着可爱的卡通人物,床上摆着几个比卡丘的娃娃,对面是一张书桌,书桌靠着墙,墙上贴着好几张琪琪在学校里获得的奖状,仔细一看,有成绩优异的,也有唱歌跳舞比赛的;书桌旁边摆着一张白色的木衣柜,一旁的窗口比卡丘图案的黄布窗帘随风飘扬。 他进房便看到琪琪气鼓鼓地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见他进房间,琪琪便鼓着腮、皱着眉头看着他。 他假装看不见,坐在琪琪身边,拿起书桌上的一本书,一边假装专心地翻了起来,一边问:“是要辅导语文吗?还是数学?” 琪琪没回答,还是气呼呼地鼓着腮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他先是假装翻书,后来被琪琪盯得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把书放回书桌,柔声对琪琪说:“琪琪,你不要生气,结婚这种事情是他们搞错了。” “是谁搞错了?”琪琪一副问责到底的神情,非常认真地问。 “是……”他想起上来前刘婶对他打的几个手势,一下子又无话可说。 “叔叔不喜欢遥子老师吗?” “呃!”他舌头又开始打结了,这个率真的小女孩一些话有时候让他有点应对。不过,也是这种率真,逼着他开始面对内心的感情,只是,纵然他喜欢遥子,又如何呢?遥子可能喜欢自己吗?纵然遥子喜欢自己,她的父母,以及社会上的舆论又会怎么说呢?这些问题又岂是琪琪这么一个小女孩所能想得到的、体会得到的? 他想到这里,内心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感情的事不是叔叔喜欢就可以的,是需要双方的认同的。” “是不是遥子老师也喜欢叔叔就可以了?” “你现在还小。”他无奈地说,“这种事,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上次琪琪在遥子老师家里吃饭的时候,遥子老师问了琪琪好多关于叔叔的事,琪琪觉得,叔叔要是结婚的话,那就太过份了。” “真的吗?”他微微觉得有点诧异,同时又觉得有点惊喜,心跳加快了许多,“遥子老师真的有在问我的事?” “恩!真的!”琪琪大力地点了点头,“遥子老师说叔叔是一个怪人,问了许多你的事。” 怪人?原来这样,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刚才冒起来的兴奋的心情一下子又沉了下来。 “总之呢。”他一本正经地对琪琪说,“叔叔是不会那么快结婚的,刚才那个大婶说的事,完全是一种误会。 “真的吗?”琪琪的脸马上转阴为晴,一双小手抓着他的手掌,眼里充满期盼和喜悦。在这样清澈、无邪的眼神面前,又有谁能够说谎? “恩!”他学着琪琪大力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琪琪跳下座椅,将书桌上的书收进书包。 “不要那么急收就把书进去。”他说,“叔叔真的想要辅导一下你的功课的。” “今晚回来再说了。”琪琪边收边说,“我还要过去上课。” “哦!”他想道琪琪听到他的事竟然连课也不上了,内心大为感动。 “我走了!”琪琪背好书包,对他灿烂一笑,脚步轻快地走下楼去。 “要小心一点哦。”他对着琪琪的背影嘱咐道。 他内心舒了口气,走出琪琪的房间。正要下楼,突然间,觉得内心一动,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过他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当下忍不住地向陈南海的起居室望去。内心隐隐觉得起居室里面好像有某种东西存在,正是这种东西触动了他。 他看着陈南海紧锁的起居室,心中犹豫不决,想要过去查看清楚,却又怕被人发觉了,这毕竟是起居室,属于一个非常隐私的地方,他这么一个外人,贸然闯进去,要是被发觉了,那真的是非常尴尬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心想不知道会不会是小偷,当下便走了过去。 起居室的门把是手扭式的,他正要扭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啊。” 他回身一看,却是陈南海。 “呃!”他脸上一红,表情非常地尴尬,“我听到里面有声音,以为是小偷。”他解释道,此话一出,便觉得有点不妥,有声音就要过去看?要是陈南海夫妇在里面呢?他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 不过,陈南海不是很在意,看样子似乎有其他重大的事,把他唤到面前,低声他: “我记得让你送一个铁盒子给李海山,你送去了没有?” “送去了。”他点了点头。 “当时李海山在不在家里?”陈南海又低着声问。 “在啊,怎么了?”他看陈南海神色有异,内心也慌张了起来。 “李海山失踪了!” “失踪了?”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个大人,在这个村子里,怎么説失踪就失踪? “是的。”陈南海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他这才发觉事情有点严重。 “最后是你从他的家出来的,派出所到时候可能还要找你问话。”陈南海说,“目前还没有报警,总之,你先跟我去他家看看再说吧。” 他忐忑不安地跟着陈南海来到之前李海山位于小胡同的家。途中看到村中村民表情并没有什么异常,估计这事大家还不知道。 来到李海山的家,发现里面有两个人正站在一张椅子的周围。刘广令站在左边,他神情凝重,背负着双手,似乎在思考什么;右边一个是一位又高又瘦的中年男子,大概四十几岁,尖腮细眼,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只见他抿着嘴,一双细眼死死地盯着椅子上的一滩血迹。 “就是这个少年吗?”这个高瘦的男子看到他俩走进来,抬头朝他看了看,问陈南海。 陈南海点了点头。 “少年人。你来这里的时候我哥哥还在吗?”这个男子问,尖锐的双眼死死盯着他的眼,这凌厉的气势使他有点慌张起来。 原来是这个人的哥哥,心中发慌的他想道,又看了看这个男子,一看之下,心中顿时大吃一惊,这个人怎么那么眼熟啊?好像在那里见过?他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当下不再想太多,想起之前送铁盒子的情况,如实回答: “当时他朝里坐在椅子上,我进来他也没有回头,要我把铁盒子放在供桌上,我放了之后,就走了。” “没有回头?”刘广令思索着,“椅子上的血迹会不会是从上面滴下来的?” 众人闻言都抬头往上望。 只见上方几根梁木交横,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蛛网缠结,有的已经破了,像丝绳般向下垂了下来,看样子好像有几百年没人清理过了。 “不像是从上面滴下来的。”陈南海摇摇头说。 “其实现在就是你的嫌疑最大了。”这男子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这种凌厉的眼神开始让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快,不过,考虑到这个人遭遇兄弟失踪事件,没有去跟他计较。 “你说的铁盒子在这里也没有看到。”这男子继续说,“难道不会是你一时起了恶念,谋害了他?” “我谋害了他?”他一时火上心头,“我跟他无冤无仇的,干嘛突然要害他?” “谁知道?”这男子眼中阴晴不定,“或许是你见财起意也不一定。” “见财起意?”他冷冷地说,环视这间像乞丐窝一样的简陋民房,“像这么‘豪华’的楼房确实很容易让人见财起意啊,不过呢,我不是那种人。” 他还特地强调了‘豪华’这两个字,他这人本来不善言辞,可是,面对恶意的对待,心火一上,说话也很尖酸刻薄。 咳咳! 陈南海在一旁干咳了几声,瞪了他一眼,回身有对这男子说: “少年人不懂事,李兄,你别见怪,我陈南海以村长的身份向你保证,你哥哥的事绝对和这个少年人无关。 这男子听了看了陈南海一眼,说: “既然连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管了,这事就交给你了,到时候你要给我个说法。”说完,这男子阴着脸走了。 他看着这个离去的男子,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第二十六章 蜘蛛尸  看着这个男子离去的背影,他想起来在那里见过他了。 记得前几天晚上在陈南海家里见到的几个灵异幻影中,其中有一个就是他。他还记得当时他说了一句话: 你不应该让他走的,你明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的! 就是这个人,他非常肯定地想。这时,一旁的刘广令拍了拍他的肩,将沉思的他拍醒了过来。 “少年人,他叫李海峰。”刘广令说,“这人的心胸狭窄,睚疵必报,在村子里可是出了名的,你可要小心一点。” “你跟他顶嘴干什么?”陈南海不悦地说,“再怎么说,他年纪比你大,也算是你的叔伯辈,亏你还读过大学的,这么一点尊老的礼貌都不懂!” “是!”他被陈南海训得满脸通红,冷汗浃背。 “算了!”刘广令说,“年轻人就是这样的了。” “你先回去吧。”陈南海对他说,“我和刘兄还要再看看,记住了,别把这里的事说出去了。” 他点了点头,低着头走了出去。经过那个老婆婆的家门口时,看到老婆婆站在她的棺材旁,嘴里咕哝着一些话,他没听清楚,也没有心情听,走了过去。 晚上陈南海和琪琪都没回来吃饭。刘婶告诉他,琪琪捎话来,说是她会向遥子老师解释的。 这个小女孩,他不经苦笑地摇了摇头。吃过饭,觉得无事,他回到二楼的临时居房,耳边听着村里一帮精力旺盛的小孩子的打闹声,脑里却想着陈南海的训话,觉得满腹懊悔。 陈南海训得对,自己确实不应该顶撞那个叫李海峰的男子,以李海峰的年龄应该是他叔伯辈了,自己竟然控制不了情绪,和他顶了嘴,而且话还说得那么难听,实在是不应该啊。 他一边懊悔不已,一边又在担心李海山的事,毕竟自己是最后一个从他房子里出来的人,人证物证俱在,要是李海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警方调查起来,自己实在难以逃脱案犯的嫌疑。想到这一点,他就非常地头痛。 就在他时而为自己的冲动行为懊悔,时而为自己竟然和失踪案扯上了关系头痛不已时,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村子怎么那么静?那些小孩子的喧闹声呢? 他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快步跑到窗口,一看,脸色不由得一变: 只见毛毛细雨在黑暗中‘唦唦’声地纷纷扬扬;黑暗中,依稀可看到到处都是一片废墟。 不知何时,他又回到了这个噩梦的世界了。 看着外面这个黑暗诡异的世界,无可奈何的他突然非常羡慕那些纷纷扬扬的小雨,它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这个恐怖的世界中飞舞,用不着害怕和受伤害。 这个诡异黑暗的世界,触目所及,没有一丁一点的灯光,除了死寂之外,便是黑暗!这让他非常地害怕,更让他害怕的,是这样的一个诡异的世界竟然是他的梦境。 他所在的这个房间,现在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潮湿血腥味,个诡异的荒村到处都充斥着这股味道。 身在这黑暗的世界中,他感到非常地惊惧无助。他不知道这个黑暗诡异的世界中隐藏着些什么怪物,这些怪物分分钟都有可能袭击自己。自己如此弱小,手无缚鸡之力,在这个环境中,简直有如待宰的羔羊。 这只战战兢兢的‘小羔羊’一手扶着潮湿粘稠的墙壁,一手像盲人般摸索着一步一步地摸索着走出了陈南海的家。 没有一点灯火,他走在街道上,两边已成废墟的民房涌出刺鼻的血腥潮湿味,一些房内传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和类似动物爬动时发出的‘簌簌’声,他不知道里面是一些什么诡异的东西,心中恐惧无助,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走着走着,他听到了身后响起了‘簌簌’的声音,近在咫尺。他一惊,站住了身形——他一停下来,这声音便消失了。他在当地又站了一会,声音没有再响起。 他再次踏开脚步走,‘簌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依然近在咫尺。 他知道要这下不妙了,某个从黑暗中出来的怪物就在跟自己的身后,而且还非常地近。 他不敢回头看,屏住气站了一会,提心吊胆地等待身后的怪物发出想象中的攻击。可是,这个躲在他身后的怪物却悄无声息,就像消失了一般。他打算想要再等下去,只是心里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这种‘坐以待毙’带来的压力。 他长长地吸了口,猛地转过了身。 此时的眼力可以看到周身附近的范围,不过看到的也只是轮廓。他看到了他的身后低伏着一个怪物,看样子应该是一个长发黑衣的人。这个人像蜘蛛般伏在他的身后,头发及肩,肤色灰白,看不出任何活人的气息。 是一具爬尸?他内心一惊,不由得后退几一步。谁知他一后退,这个怪人也跟着爬了几步,发出‘簌簌’的声音,他停住了脚步,这怪物也停住身形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东西啊?这比直接扑上来要让他恐惧得多。他骇然地转身逃走,身后响起急促‘簌簌’的声——他身后的怪物追上来了。 他想要拼命地跑起来,可是,在这黑暗中,他不敢跑得太快,生怕会撞上前面黑暗中可能存在的东西,只能进他可能快的速度逃跑。 无论他怎么逃,身后的‘簌簌’声依然不断——这个怪物一直紧紧跟爬在他身后。 这个怪物一直跟在他身后追爬,却又不攻击他。‘簌簌’声如影随形,怎么也摆脱不了,他内心越来越惊惧起来。这时候,他看到了前面有一点灯光在闪烁,便飞奔了过去。 来到了灯光前,身后‘簌簌’的声音消失了,他回过头看,那跟着他的爬行怪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灯光是从一盏小灯泡发出的。这盏灯泡吊在一间民房的墙壁上,发出微弱昏黄的灯光,灯光下的墙壁上钉着一具被剥掉皮的尸体,鲜血顺着墙壁流下来。 嗡嗡嗡! 十几只苍蝇地围着那具尸体团团转。 他看着这具尸体,恶心呕吐的感觉从胃中冲上喉咙,被他强忍了下去。他看看这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就是他白天来的地方,地上还遗留着白天那几个小孩子跳飞机的游戏图案。图案上也有一大片的血迹,那是从墙上的尸体流下来的。 右手边的小街也可以看到微弱的灯光,那是他白天去李海山家时经过的小街。他走了过去,昏黄的灯光照出这条街上到处都溅满湿漉漉的血迹。他走上这条街,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哥哥!轮到我跳了。” 他闻言猛地转身,没有看到任何的小孩子,却看到了那个飞机图案上平空多了一连串的小孩子的脚印。 他的心跳开始加快。 这脚印是谁留下的?他惊惧不安地想。在这种环境下,对这些诡异的事件他是有心理准备的,可是,一当真的遇到了他又会忍不住地害怕起来,毕竟他也不过是个平凡的常人而已。 惊慌不已的他赶紧走入小街。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往哪个地方去,这里的灯光吸引了他,他只想在这个地方待到他梦醒过来。 就在他走入小街的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背后的黑暗处,这个男子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走入小街中的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又回身无声无息地走入了黑暗。 他不安地走在这小街上。心里默默祈祷着自己快一点能够从这噩梦中醒来。 这条小街上的民房大部分已经成了废墟,微弱的灯光是从一间民房塌了一半的木门门口的小灯泡发出的。这间民房,他记得白天来的时候,一个妇女正在门口晾衣服,现在这间房门口有晾着一件东西,藉着旁边的灯光,可以看出这是一件人形的东西,下面的地面有一大片斑斑血渍。他刚开始还有点奇怪这是什么东西,凑近一看,才知道是一件人皮。 他既恶心,又害怕,血腥潮湿味让他眩然欲呕,双脚发软。 这时,他听见这间房子里面响起一阵‘簌簌’的异响,内心一惊,一连后退了十几步。 簌簌声响过后,只见从房内的阴暗角落中,慢慢地爬出一具可怖怪异的行尸来。 这具行尸肚皮朝上、背朝下,四肢倒撑身躯像蜘蛛般爬行,潮湿散乱的头发被凝固的血液黏在了它的面容上,看不到它的长相,它的喉咙处被划开一道深及颈骨的伤口,切口平滑,是被极为锋利的刀刃一刀切开的。这道切口几乎将它的头割了下来,使它的头颅无力下垂,这样一低垂,它喉咙处的切口拉开得更加大了。 这怪物爬出来,对着他发出‘嗤嗤’地声音,看着怪物的样子,大概是想要发笑,不过,声音从割开的喉咙处漏出,变成了‘嗤嗤’的异响声。 他恐惧无比地叫了一声,转身飞逃。 这怪物发出‘嗤嗤’声,紧追不舍地向他追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恶物  这具蜘蛛尸向他快速地追了过来,他惊得双脚发软,口中喊着‘救命’,转身连滚带爬地逃跑。 他刚才在看到蜘蛛尸出来的时候,已经后退了十几步,小街本就不宽,后退时就已经快要退到小街这边的房屋了。被蜘蛛尸这一吓,浑然不觉身后便是一间民房的洞开的门口,就像怪物张开的嘴巴。这转身一逃,一下子便冲进了房门。等他明白这种情况的时候,身形已是收势不住。 冲进去时,脚下被房屋的门槛绊了一下,使他连跌带撞地跑进了屋。这一跌跌撞撞让他撞到了屋中央的一张桌子,腐朽的桌子被他一撞,登时散了架,桌上的碗筷餐具‘啪啪’地跌碎了一地。 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地方显得异常刺耳,不知又会把什么诡异的怪物吸引过来。 看着一片黑暗的屋子,受惊之余他还算清醒,当下跑到阴暗的屋角落一张木柜旁躲了起来。他刚藏住身体,那具蜘蛛尸便‘嗤嗤’地追进了房屋。 这具蜘蛛尸好像也没有夜视的能力,爬进屋里后四处乱爬。他见此稍微松了口气,却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声音。这点声音惊动了这具蜘蛛尸,只见它‘嗤嗤’地朝他这边爬了过来,爬过来的时候碰到了地上的瓷碗碎片,发出刺耳的‘吱吱’。 他希望瓷碗碎片发出的声音可以引开这具蜘蛛尸的注意力,可是,他失望了,蜘蛛尸根本就不理会地上的吱吱声,依旧向他这边爬过来。 他非常地紧张,睁大双眼恐惧地望着这句向他爬过来的蜘蛛尸,用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鼻嘴,生怕自己紧张的呼吸声会暴露他的藏身处。 蜘蛛尸‘嗤嗤’地爬到了他的面前。 幽暗中,他甚至可以闻到了这怪物身上发出的潮湿腐肉臭味。他更加紧张了,捂鼻嘴的手更加用力。他宁愿因此憋气而死,也不愿被这具骇人的蜘蛛尸袭击而死。 蜘蛛尸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作为前肢的双手朝左边移动了一下,又朝右边移动了一下,往左往右切移了好几次,喉咙切口处发出‘嗤嗤’的声音,看样子还没有发现他。 他憋气憋得头晕脑胀,内心盼望这具蜘蛛尸能赶快离开,可是眼前的这具可怕的蜘蛛尸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行了!他的手开始颤抖起来,这时候的一秒钟对他来说,比平时的几个小时都漫长难熬。 就在他实在没办法憋下去、正要放弃的时候,蜘蛛尸终于转身爬开了。 得救了!他马上松了松手,在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的情况下,贪婪地地呼吸了起来,同时也紧张地望着爬开的蜘蛛尸。 此时,从他黑暗的头顶上,无声无息地伸下一只灰白色的手。 对此,他浑然不觉,只是紧张地望着屋中乱走的蜘蛛尸,心中盘算着逃离这房屋的机会。 这只手慢慢地向他伸了下来,在离他头顶不到一公分的时候,赫然张开了五指,向他抓了下来。 此时的他看到了一个机会,趁那怪尸转到另一边的墙角的时候,猫着身向门口轻轻地走去。他当然不知道这一猫身,刚好躲过了这只怪手的一抓,只见这只怪手一抓不着,又慢慢地缩回了上面的黑暗处。对此他也毫无察觉。 他趁这具蜘蛛尸的头部转到那边的墙角处的时候,猫着身轻脚细步地从这间民房中逃了出来。 从民房出来后,他不敢放开脚步跑,担心脚步声会将那具蜘蛛尸引来。小心翼翼地走到街尾的时候,听到了‘嗤嗤’声又清晰了许多,心知那蜘蛛尸从民房中出来了。 当下缩身躲入一间民房门口内的一黑暗处。 那蜘蛛尸爬出来后,向刚才出来的房间爬了回去。 他大气不出地藏伏着,看到了那具蜘蛛尸爬回了民屋,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觉得靠墙边的右肩有点麻麻的感觉,转头过去看,猝不及防,差点被眼前的东西吓得惊叫了起来——他的右肩上不知何时竟然斜斜靠着一张死尸的脸。 这张死尸的脸自右眉角到左下巴有一道深及颅骨的切口,切口处的肌肉向两边翻开,向两边伸出五六道细小的刀伤,好像有人在这道切口上泄愤般,重复地划了五六刀,才划出这么深的伤口。 他赶紧推开这张可怕的死人脸,远远地站开了身。身一站开,‘噗’地一声,只见一具死尸从黑暗中倒出来了,在地上曲着四肢,一动不动。 他惊魂不定地望着这具死尸。同时心中有点庆幸——看样子这是一具纯粹的死尸。念头刚一浮起,地上的这具死尸突然想壁虎的断尾般在地上抽搐翻滚起来。 他心中惊骇无比,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谁知在后退了几步后,他身后撞到了一个放在地上的东西,身体一失去平衡,便斜跌在地上。 又碰到了行尸了?他有点绝望地想。在他倒在地上的时候,这个被他撞到的‘行尸’突然‘啊’了一声,跳了起来。 民房黑暗,看不清这个‘行尸’,不过,他听到了这个‘啊’的声音之后,内心反而松了口气——不是行尸,是个活生生的人。 “别出声!”他低声说,“会惊动外面的蜘蛛爬尸的。” “蜘蛛爬尸?那是什么?”这个人颤抖着说,显然非常地害怕。 这时,一直在地上痉挛抽搐的死尸突然静了下来,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这个人被吓了一大跳,嘶声叫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出了房屋。一边冲出,一边恐惧地回头看看屋内的这具行尸。 藉著小街上微弱的灯光,他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这个人该不会是失踪了的李海山吧! 他白天给李海山送铁盒子的时候,还没看过他的脸,他是从身上的衣服猜出这个人是李海山,如今看到了他的容貌,更加肯定这人是李海山。他的容貌和他弟弟李海峰差不多,不过是样子比他弟弟憨厚多了,是一个很典型的农村老实人。 李海山此时已被吓得面容扭曲,脸色发青,只见他回头看了屋内的行尸后,又惊叫了一声,转身飞快地跑了。 “李伯伯,等一下。”他低声急呼。 可是李海山恍若未闻,头也不回地跑了。 想到自己因为这个人惹上了那么大的嫌疑,此时又怎么会让他跑了?也不管这是在做梦,拔腿追了过去。屋内的行尸向跑着的他扑了过来,被他一闪,扑了个空,去势未消,扑倒在了地上,又像先前一样在地上痉挛抽搐。 他跑到街上,看到了原先的那具蜘蛛尸闻声已经从屋里爬了出来。毛毛细雨中,正向他追了过来。他心知事不宜迟,看清李海山逃开的方向追了下去。 李海山逃入了通往他家的小胡同。 他一边追进小胡同,一边紧张地回头看了两具行尸,却没有看到它们追了上来,当下内心一松。 这条小胡同左边有一个间房透出了一道微弱的灯火,投在潮湿的地上。这是这条黑暗的小胡同唯一的一点光源。他知道那个透出灯火的房间,那是白天是那个自言自语的老婆婆的房间。 他在幽暗中看到不远处右边的一间民房有一扇木门在微微内外晃动,李海山大概就跑进了那间房了。 “李伯伯。”他低声了一下,向那房间走过去。之所以会出声低唤,也是想要让李海山不再惊惶,告诉他自己也是人。 “别过来。”他听到李海山惊慌的声音从那房间中传出来。 他向那个房间走了过去。 刚走了几步,突然,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黑衣男子突然从胡同的黑暗走出来,大步踏入李海山藏匿的那个房间。 这男子是谁?他诧异莫名,看样子不似是这个诡异的地方上的生物,他赶紧走过去,担心这个男子不怀好意。 他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房里面传出声音,当下站在一旁聆听。 “那个东西,你现在交出来还未迟。”那个年轻男子轻声说。 “你……你……说的是什么东西?我听不明白。”李海山惊惶地问。 “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他可以感觉到这男子在摇头,“你忘了那个人了吗?他的血还一滴一滴地滴在了你的身上。” “住……住……口。”李海山的口气有点像恐惧得快要崩溃的感觉。 “把它交出来,让我们结束了它。”男子又轻声说。 “不在我身上,再说了,那是神的物器,有也不可能会交给你的。”这时的李海山语气有点清晰起来,大概是他口中的神给了他勇气。 “愚蠢的人!到现在还不清楚吗!这个村子从来就没有什么神的存在,要是有,你们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那东西真的不在我手上啊!” “你这家伙!情况已经越来越难以控制了,难道你就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他没听到李海山的回答,感觉到了他在颤抖。 这个人是谁?竟然如此威胁李海山,他想,不知道会不会动手,想到这里,他按耐不住,冲进了房。 房内比较阴暗,他依稀看到黑影一闪,前方响起了‘吱呀’的木门打开声。 给他从后门跑了,他心想道。 “李伯伯,你没事吧。”他问道,黑暗中,他看到墙角处卷缩着一个身影,那是李海山。 “我是为神献身的,嘻……嘻……。”李海山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像神经病人般嬉嘻地笑起来。要不是因为他是李海山,在这种环境下,听到这种古怪的笑声,他不吓死才怪。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李海山扶了起来,从李海山死死抓住他的双手,可以感觉到他不停颤抖的身躯,那人是谁?竟然把李海山吓成这样? “李伯伯,不用怕了,那个人是谁啊?”他扶起了恐惧得有点失神的李海山。 突然,李海山低声急促地说:“你们……你们……” “怎么了?”他见状问道,同时眼睛戒备地环顾四周,心想又有什么怪物出现了吗?大概看到了在这间房屋中的诡异生物了,现在这么暗,他也不知道这诡异的东西躲在那里。 这时,李海山突然用力地猛推了他一下,飞快地跑出了房门,向右边胡同的深处跑去。 “嘻……嘻……我是为神献身的,呜……呜……”寂静的胡同回响着李海山疯子般又笑又哭的话。 第二十八章 遭祸  他看李海山像疯子般冲出房外,犹豫了一下,马上追了出去。 他追出房屋,惊诧地发现从老婆婆房屋里照出的微弱的灯光中,有五六个黑幽幽的人影落在门口的地上。 老婆婆的房屋里怎么一下子站了那么多人?他奇怪地想,这些都是什么人?是刚才那个男子的同伙吗?李海山是不是被抓进去了?他轻脚轻手地走过去。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啊?”他听到房内的老婆婆颤颤巍巍地问道。 屋内一片死寂,这些人没有回答。 他已走到房门口,猫下身在灯光外的黑暗角落中躲了起来,一边听着屋内的动静。 “你们到底是谁啊?窜进我的家,又不回答我的话,婆婆我还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 还是一片死寂。 他看到这些人影都站着一动不动, “你们走吧。”婆婆叹息说。 “我们在等你。”他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地说,声音很怪,低沉无力,不像一个正常人的口气 他们是谁?他想,忍不住将头偷偷地探过去向内窥望。一望之下,登时大吃一惊: 只见整个房屋除了一张床和一口烂了一角的棺材外,哪里有什么人影? 屋内的那张床上铺着一张发黄的床单,床单上有一个已经发干了人形的血迹;旁边的棺材沾满灰尘,烂了一角,一只三寸金莲的老人小枯脚从棺材烂掉的一角露了出来。棺材过去的墙上钉着一座书本大小的小神龛,蛛丝缠围。小神龛的前台放着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一座小神像头朝下扑在油灯旁。 奇怪了,明明看到很多人影从房里透落出来的,他惊诧莫名,怎么屋里会一个人都没有呢?转念一想,突然害怕了起来:难道他们都是鬼吗?刚才看到那个威胁李海山的年轻男子,以为这些人是那男子的同伙,现在才知道弄错了。 他越想越害怕,不由得向那油灯望去。在这个诡异寂静的黑暗世界,这盏灯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也给了他非常大的安全感。 李海山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也许是跑到他家里藏起来了;也许是从哪个房屋的后门走出这条小胡同了。他现在不想去找李海山了,这个人一有事就大呼小叫的,搞不好会把一些诡异的生物引来的,他想道,就在这里等现实的我从梦中醒来吧,不想再乱走了,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有点低落忧郁。 虽然屋内的棺材内露出一只干尸脚,他还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眯着眼看着小神龛上的油灯,看着看着,突然,一只灰白色的小手从小神龛中伸出来,一下子将油灯上的小灯火捏灭了。 房屋登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整条小胡同也陷入了黑暗中。 咦?他顿感头皮发麻,那座小神龛连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都放不下,怎么会有一只小孩子的手从里面伸出来?虽然身处这样恐怖的梦境,遇到如此诡异的事,他还是觉得有点离奇,离奇的感觉马上转化成了恐惧。 现在小胡同惟一的一点灯光已经灭了,身在黑暗中的他提心吊胆地起身,想要离开这里,前往之前那条有灯光的小街,虽然那里有逐人的蜘蛛尸和活尸,不过,小心一点不要被发觉就行了。 他站起身,听到胡同深处传来李海山的轻微地惊呼声。 李海山藏匿在那边,要是两个人同在一起的话,情况应该会好一点,他此时又想到要去找李海山作伴。 他摸索着向胡同深处走去。走到李海山家的门口,他低声唤道: “李伯伯。” “别进来!”李海山黑暗的房屋内传出他惊恐的声音。 他还想开口说话,突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他周围翻滚起来,心知有异,当下屏息伏身,警惕地留意周围的一动一静。 嘻……嘻…… 黑暗中一个怪笑声蓦然响起,他听了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这不是那个在刑场里的剥皮怪人吗?怎么会来这里? 想到那个被剥掉皮还放在地上拖的村民,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全身的力气在一点一点地流失,拼命地往墙角缩,恨不得有一个洞让他缩藏进去。 ‘簌簌’的衣服摩擦声从远及近。 整条小胡同马上充斥着一股浓烈的潮湿血腥味,他被这味熏得恶心头晕,差点就要呕吐。 这时候,他看到在刑场和祠堂看过的剥皮怪人从黑暗中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被发现了吗?他惊恐地想。 只见这个剥皮怪人垂头走几步,停下来左右看看,发出几声‘嘻嘻’的怪笑,又垂头走了几步。走几步,看几下,这就这样走着, 惊恐的他祈祷这怪物不会发现自己,可是,命运偏偏和他作对,这怪物竟然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嗡!’ 他的头脑炸开了,真的被发觉了! 恐惧无比的他不敢起身逃跑,也没有力气逃了。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拼命将头埋入手臂中,不敢看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剥皮怪人,此时内心存留一点还没有被发觉的侥幸心理。 原先那个被活活剥掉皮之后还放在地上拖的村民的惨景,此时又如闪电般掠闪过脑海。 他觉得他快要窒息了,快要疯了,自己此时就像一只被剥掉壳的蜗牛般脆弱,连轻轻打在他身上的毛毛细雨都让他觉得有如鞭笞。 嘻……嘻…… 站在他面前的剥皮怪人莫名其妙地怪笑了起来,然后慢慢地转身,走入了李海山的房屋,没入黑暗中不见了。 瑟瑟发抖的他根本就不敢抬头,听到衣服摩擦的簌簌声和怪笑声离开自己后,才稍微仰起头。看到自己竟然逃过了一劫,内心自是又惊又喜,身体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想要赶快逃离这个地方,可是却没有力气站来,便在地上爬,爬也要爬出这条小胡同。 地上的泥土潮湿粘稠,他知道是因为下雨和血渍的缘故,要是在平时,他肯定会觉得恶心,可是现在又哪会顾及到那么多? 他在黑暗中爬了几步。突然,听到藏匿在房屋内的李海山发出几声‘啊’‘啊’的惊叫声,然后是一声长长的惨叫声。 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持久不歇! 他打了个颤,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点力气又消失不见,当下软绵绵地趴在地上,惊骇的眼神望向李海山的房屋。 黑暗一片! 房屋内一片黑暗。 他知道那黑暗中,此时正演着一起天地间最恐怖、最惨绝人寰的惨剧——那个怪物正在活活地剥掉李海山的皮。 他的眼力无法看透眼前的黑暗,可是,那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让他感同身受。 天啊!他内心向所有知道的神灵祈求帮助,诸神没有回应。 黑暗的屋内,惨剧还在持续。一股散着热气的鲜血从屋内慢慢地流出门口。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惨叫声慢慢地虚弱了下来,直至弱不可闻。被那惨叫声吓得魂飞魄散、心神散乱的的他这才想起要逃离这个地方,剥皮怪袭击了李海山后,接下来便轮到他了。 想到这里,体内一股求生的勇气使得他勉强地站起身,趔趔趄趄地跑了起来,希望这时还在房屋内的剥皮怪人还没有从房屋里出来。哪知才刚跑几步,他的脚便被一只从房屋内伸出的手抓住。他整个人一下子扑倒在地上。 这只手粘稠稠地,热度很高,打着颤。他惊惶地朝这只手踢了几下开,将它踢开。被踢开的手缩回了黑暗的房屋内,可是一下子又伸出来朝他的脚抓去。 这时,他听到了屋内传来虚弱的呼救声,才知道这是李海山的手。此时的他又那会顾及那么多?自身都难保了。 当下惊叫了一声,慌忙将脚往里缩开。李海山这只手一抓不着,再也无法伸出得更长,只能在他的脚底处五指乱张。此时,房屋内响起‘嘻嘻’地怪笑声,他看到了这只手慢慢地收回了房屋,好像是被拉回的去。从这只手拼命乱张的五指,可以看出李海山是多么的恐惧和不愿。 嘻……嘻…… 怪笑声再次从房屋内传出来,他慌忙爬起身,踉踉跄跄地跑了起来。 跑啊跑啊,在黑暗中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觉得自己跑到了一间房屋。在这间房屋里,他依稀看到了一个淡淡的白影子在说话: “你不要怕!能为神献身是你的荣幸!” 这个淡白的影子说道,他觉得这个声音非常地耳熟,他知道他听过这个声音,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我看到了他被钉在了十字架上,那个……那个怪物……”这个惊恐的声音他听出来时李海山的声音。 “他已经为神献身了!你也是如此,我们都是的。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淡白的影子说。 他正想听下去,这时,一声怪异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嘻……嘻…… 他打了一个寒战,看清了这房间了,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又跑回了李海山的房间。而那个剥皮怪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他的手正拖着一个在地上不断痉挛蹦跳的血人。 嘻……嘻…… 总有一天,会轮到你! 第二十九章 赎罪  ‘砰’地一声,他从床上掉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有点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呆了一下,才知道自己竟然在睡梦中从床上掉下来了。他觉得有点可笑,将掉在地上的枕头和被子捡回床上。 都这么大的一个人,竟然睡觉时会掉下床,还好没人看到,不然,真的很不好意思了…… 正想间,陈南海走了进来。 “怎么了?我在那边房间听到了这里有声响。” “也没什么事。”他连忙答。 “该不会……”陈南海看他这副尴尬样子,“嗯……” “呵…呵…”他只有在一旁挠这头傻笑。 陈南海看了他一样,笑着摇了摇头,想起了一件事,说: “你这兔崽子算是运气好。” “咦?”他有点不解。 “李海山找到了。”陈南海低声说,“不过,是他的尸体。” “尸体?”他睁大了眼睛。 “死得很惨,皮被剥掉了,就在他的家。”陈南海摇着头叹息说。 不会吧?他听得头皮发麻,噩梦中的场景闪过他的心头,该不会…… “总之,你洗脱了绑架杀人犯的嫌疑了。” “那村里怎么处置这事?” “要怎么处置?和以前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剥皮的一样了,以前那件事我们报警了,却什么也解决不了,这次我们不打算报警,这很明显的是恶灵在作祟,我们正在准备举行祭祀驱鬼。” “不报警怎么行?这可是很恶劣的杀人事件。” “关键是报了也没有,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得到上面一些严厉的责怪。” 竟然这样……他摇了摇头, 总有一天轮到你! 梦中的话突然在他耳边旋绕,他打了个寒战,想到最近做的梦,要不要跟陈南海说呢?还有那个小男孩的事,他心中犹豫不决。 他认为自己现在的身份很尴尬,在村民的心目中,他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而这个人现在竟然也和他们这些乡下人一样信了鬼神,他怕村里的一些开明人士会因此对他失望,这是他最担心的。 现在的他内心对那些鬼神的事非常地相信,只是,表面上他没有表现出来。 “嗯,我还要去处理李海山的事,没有跌伤的话,我要先下去了。”陈南海说。 “陈叔。”他叫住了陈南海。 “什么事?” “哦……嗯……”他还是有点犹豫不决。 “既然李海山的尸身找到了,你就不用担心了。”陈南海和颜安慰。 嗯,他点了点头,内心其实是想和他说自己梦境的事,看到陈南海这样一说,反而问不出来。要跟他说吗?自己在梦中见到李海山被剥皮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算了。 “没事就好了。”陈南海笑说,转身走下楼。 “陈叔。”他又叫住了陈南海,“村子里以前没有一个……呃……很想读书的小孩子?”他觉得上次梦境中在教室里看到的那股怨气是所有事的源头,跟那怨气最近的就是那个剪死尸嘴角的小孩子了。 “很想读书的小孩子?是哪个时候的?这几年吗?”陈南海看样子有点迷惑。 “呃!”他这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对方是一个小孩子外,其他的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没事,我随口问问。”他挠了挠头。 陈南海见此笑了笑,下了楼。 这时,他想起了一事,猛地拉起自己的裤管。 果然!一个淡淡的红色抓印赫然出现在自己的脚跟处。梦里那只从房屋中伸出的手抓他脚跟的画面又一次浮上心头。 他又打了个寒战。 那股在教室里看到的怨气能将梦境中受到的伤害带到现实中来,再这样下去,恐怕自己难逃噩运,村里的人也是。 总有一天轮到你! 梦中听到的话又在他耳边旋绕,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 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村子好一点吧!他想,不然的话,自己迟早会被活活剥皮的。可是,内心转念一想,要是自己走了,这股怨气就再也无法消散了,毕竟现在看来也只有自己发觉到了这股怨气的存在,自己一走,琪琪遥子怎么办?自己可以一走了之,她们呢?要是她们也像李海山一样的……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知道宁愿死一千万次,也不愿琪琪她们两个受到哪怕是一点点的伤害。想到这里,他打定了主意,现在只有他察觉到这股怨气的作祟,只有他察觉到这噩梦的源头的存在,在没有解散那怨气之前,他不打算离开,纵然自己因此被活活剥皮,为了琪琪和遥子,他也认了。 这就是自己的命运!他叹了一口气。先前决定留下来调查那小孩子,那是心中还有一点犹豫,而这一次,他真真正正地决定了——驱散学校教室里的那股怨念。 一往无前! 上午,他没事坐在陈南海客厅的茶几旁,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查那个小男孩。 这时,琪琪从外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 “叔叔,来学校看我练舞。”她琪琪拉着他的手高兴地说。 “咦?”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着那个诡异的小男孩,哪里还有心情看琪琪的练舞?当下满怀歉意地说: “叔叔现在有点忙,下次再去看琪琪练舞好吗?” 他话一说完,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琪琪正生气地瞪着他。 咳咳!他干咳几声,说: “真的是很忙啦。”他心知琪琪的好意,在找一会让他和遥子多一点接触,可是现在的他哪有时间心情谈感情的事?[奇q i s h u 9 9 . c o m书]想到这里便有点苦笑。 “快一点啦!”琪琪不容分说地拉着他向学校走去,“遥子老师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 他无可奈地摇了摇头,任琪琪拉着来到学校。 练舞的地方正是校门口最左边的教室——他记得几天前的梦中就是在这间教室看到了那股怨气。 教室里十五六张课桌都移动墙边,五六个小女孩在腾出来的教室中央神情认真地练着舞,遥子今天穿着一套白色的运动服,扎着马尾辫,正对着其中一个慢慢挥舞双手的女孩子拍手唱着拍子。 看到他们进来,她走了过来。 “来看琪琪跳舞?”她俏生生地问他。 “嗯。”他点了点头。 “我去练舞了。”琪琪这时‘咚咚’地跑到教室中央跟那些小女孩子一起练起舞来。 两人并肩站,遥子看着正在练舞的琪琪,说: “琪琪真的很有学舞的天份的。” “恩!”他又点了点头,遥子身上散发出的清香让他有点慌张。他左右四顾,努力使自己看起来自然些。 “你要结婚了吗?” “嗯。”他还是点了点头,事实上他也没听清楚遥子的话。后来他回想的时候,也想不起这时候的遥子问的是什么,因为他在这个时候,看到教室窗旁走过一个人,这个人的身形很眼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看到了这个走过教室窗口的人,他内心一动,一时忘了遥子就在身边,竟自顾自地走了出去看个究竟。 “这个人……”遥子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忍不住地又咬了咬嘴唇。 那个人往教室的左边一闪,不见了身影。 他急忙跟了上去。跟着这个人来到教室后面,原来这里也有一间小平屋,门口挂着一张门牌:办公室。 原来是学校的办公室,他看到这个人走了进去,便跟着走了过去。来到办公室门口,这个人正坐在一张朝外的办公桌旁,写着字。只见这个人大概四十多五十岁,秃顶,戴一副玳瑁黑框的厚底眼镜。 原来是他! 他记得上次来学校看琪琪跳舞的时候,这个人就在站在后台。那时的他以为这个人是校长,不过,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 他不死心地又看了这个男子几眼,才失望地转身要走。走了几步,猛然醒悟:搞错了,是的,自己对这个男子眼熟不是因为在琪琪跳舞的时候见过他,而是在梦中见过他。 他的心跳开始加快。 对了!应该就是这个人,要那个小男孩微笑才能让他进教室的年轻老师不就是他吗?虽然只是看几眼,他还是可以肯定那个老师就是现在这个人年轻的时候。 心中确定了这一点,他再次朝办公室走去,也没有敲门,直接就走了进去。那男子略带诧异地抬头看了他这莽撞的闯入者一眼,问道:“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老师贵姓啊?” “姓刘!我是校长,不是老师,你有什么事?”刘校长向他强调自己身为校长的事,有点不悦地问。 “原来是刘校长,是这样的。”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维,问,“问一件事可以吗?” “什么事?”刘校长有点不耐烦了,低下头写他的字,一只手带着气示意他坐在桌旁的椅子上。 他满脸笑容地坐下后问:“刘校长还记不记得以前有一个小孩子,你要他笑的时候才肯让他进教室的,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对这个小孩子还有印象吗?” 刘校长闻言身形一滞,低着的头向他看了过来。 呃,他被刘校长这种说不上是友好的眼神看得有点局促不安,内心马上升起一种想要起身离开的想法,不过,又想到了这事关系到琪琪和遥子的人身安全,他还是忍着坐住,期待地看着刘校长,等着他的回答。 刘校长看了他一会儿,又低回头继续写他的字。 他干坐了一下,看刘校长没有回答的意思,看来已经不记得了,他失望地说了声‘打扰了’,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突然听到身后的刘校长低声说: “我要他笑,我知道他遭遇到一些难以想象地、非人地对待,我要他笑,是因为我想让他以宽容的心来回应将这些非人的对待加诸于他身上的人,所以我才会要他笑的。” 他闻言惊喜万分地转过身,急步走过去俯身桌上急促地问: “你有印象了吗?那个小孩子是谁?虐待他的人又是谁?” “不知道!”刘校长低着摇了摇头,双肩微微颤抖,可以看出他在强忍内心的激动,“自那件事之后,他就消失了,事后我问过村里的一些人,大人也是,小孩子也是,奇∨書∨網每个人都说不知道,好像这个村子从来没有这个小孩子的存在一样。” “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事?” “你先坐。”刘校长朝他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我慢慢地说给你听,不知道这会不会减轻我无意造下的罪孽。” 第三十章 为师  “我把他的事说出来,希望可以让我减少一点罪孽。”刘校长叹了口气,“那应该是十八年前的事了,是我被镇里分配到这家小学任教的第二年,当时整个学校就我一个老师。那个小孩字出现时,我就开始留意他了,那个小孩子,你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经常受到虐待。他穿着破烂的黑衣服,遍体鳞伤,浑身污垢,头发枯乱打结,遮住了他的上半脸。他天天来教师室口看我教书,我可以感觉到他很想读书,也感觉到他很孤独。他很想和学校里的小学生一起玩,可是,那些小学生笑他,骂他,用石子丢他,驱赶他,有一些大一点的孩子告诉他如果做了一些事之后就和他玩,他总会很高兴地去做,可是等他做了之后,那些小孩子就会嘲笑他,说他是蠢货。然而过了不久,这些小孩子还是会要他做一些事,他也还是会乐滋滋地去做,可是最后得到的却都是恶意的嘲笑和打骂。” 刘校长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沉沉地叹了口气,继续说: “我看这小孩子很可怜,想要帮他。有一次看到他来学校了,就过去问他,他的爸妈是谁之类的,他总是笑笑,没有回答,我记得他的牙很黄,可是他笑起来却很可爱。我想起他每次都在窗口看我教书,就问他是不是想读书,他拼命地点头,那时我对他说,你的笑容很可爱,那些对你不好的人,如果你能用这样的笑容来回应他的话,我就让你进教室了。从我能看到的场景来看,那个小孩子做到了我的要求了。当时,我也很高兴,跟他说可以进教室了,可是他在进之前却拉着我的衣角,说了他的第一句话——我要书包。我那时很奇怪,跟他说不用书包也可以读书,他不愿意,拼命地摇头,我当时想要吓唬他,就跟他说,书包就没有,如果不想读的话,我就不管了,那时我以为他听了会放弃他要书包的想法,可是,我错了,他默默地转身走了,我不知道书包在一个想要读书的小孩子心目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他没有书包的话,宁愿不进他一直梦寐以求的教室。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可是,第二天他又来了,默默地站在窗口看着教室里的小孩子读书,我没办法了,刚好当天下午要去镇里办事,就给他买了一个书包。结果,当我把书包给了他之后,他却摇头说不要。” “为什么?”他听到这里忍不住地问。 “他说他要两个书包。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当时就想,这个小孩子怎么那么贪心呢?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书包,他却要两个了,我有点苦口婆心地跟他说,一个就可以了,你好不容易才能进教室,那是你梦寐以求的呀,不能因为贪心就丢掉这个读书的机会了,他摇了摇头,一定要两个才可以,我当时没办法,就跑到办公室也就是现在的这个办公室,拿了我的军用包给了他,他才高高兴兴地进教室。” 刘校长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却是悲剧的开始。” “怎么会?”他说,“校长不是让他进学校了吗?” “我这十几年来一直在后悔当初让他进教室,要是不让他进教室的话,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看着刘校长满面悔恨,他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等着说下去。 “我没想到,让他进教室之后,教室里的学生没有一个同意的,结果,事就这样闹起来了,看他进教室后,学生们都不愿意上课,闹到到后来当时的村长都来了,了解了情况之后把我叫到办公室骂了我一顿,说我不该多管闲事,说要是让他进教室的话,就把我赶出村子,我当时懵了,没想到村长会说出这样的话,那时候的我很珍惜教师的工作,考虑再三,只好听从村长的话。我记得当时走到教室时,他手里拿着两个包,低着头落寞地站在教室的角落里,而那个时候的我,做了一件永远都不可原谅的事,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的卑劣与懦弱。” 刘校长说到这里,咬着牙,身体激烈地颤抖起来,紧紧握住笔的手因用力而发白颤抖。他低落地看着刘校长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同情他来——被悔恨折磨了十几二十年的人生,究竟要怎么才能走得过来? 刘校长长长地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继续说: “当时的我走到他的面前,卑劣地笑着对他说,他回应别人的笑容还不够好,所以不能进教室,哪天他的笑容够好了,那时才让他进教室,不知底细的他听了我的话,信以为真,高高兴兴地走了。以后他也每天来学校,用他最和善的笑容来回应那些骂他打他的小孩子,我知道他想让我看到,也知道他很努力了,可是每次我都回答说他的笑容不够好,一次接着一次,后来就听说他用剪刀剪了自己的嘴角!” “剪自己的嘴角?”他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告诉他。”刘校长咬牙切齿地说,“是剪了自己的嘴角笑的话,老师就会让他进教室了,他信以为真,结果……” ‘啪’地一声,刘校长握断了手中的笔,鲜血从他手的指缝渗了出来,可是看样子他却毫无知觉。 “我当天晚上跪在教室里嚎啕大哭,恨自己的无能,懦弱和卑劣,要是一早告诉他不能进教室的真相就好了,他如此相信我,而我却因为心中的私念而欺骗了他。第二天,我去找村长,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带他离开这个村子,可是,村长却说不知道这个小孩子去哪里了,我发疯般地问村子里的每个人,老人,大人,小孩,可是他们都说不知道,好像这个小孩子从来没有在这个村子里出现过一样。失望之极的我那时就决定在这个学校里呆了下来,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他再次出现在这个学校,可是,快二十年了,那个小孩子却始终没有再出现过了。” “你说说,我是不是一个卑劣无能的人?”刘校长眼里含着泪地问他,愧疚像一条毒蛇般啃咬着他的灵魂,使现在的他软弱的神情看起来就像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你不要太自责了,校长,相对于其他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说,“你的手在流血,要赶快包扎一下才好。” “他那么的相信我,而我却……”刘校长低着头喃喃说,“像我这样无能的人为什么不早点去死?” “校长,你别这样啊,我来给你包扎一下吧。”他向刘校长走过去,可是,刘校长这时候突然心情激动地跳了起来,对他大喊: “不要管我!你快走!” 他看刘校长情绪有点失控,心中也有点害怕,此时医生的本能使他又向刘校长走了过去。 “叫你走你听到了没有?”刘校长流血的手向他一挥,他觉得脸上几点冰凉,原来是刘校长的血甩到他的脸上去了。他吃惊地擦去脸上的血迹,看现在刘校长的情绪也有点激动,觉得离开也不失一个好办法,下次再来和他聊聊,看能不能解开他的心结,便对他说: “那我走了,您多保重了,下次再来和你聊聊。”说完便走出了办公室。 看他走远了,刘校长虚脱的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看了好久,觉得桌下有异样,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撮油腻腻的头发,头发慢慢地缩回了桌底,他有点奇怪,正要看个究竟,却看到一个人从桌底慢慢地探出了他的头,油腻腻的头发滴着水滴,遮住了他的面容。 他惊骇地睁大了眼睛,想要喊却喊不出声来。 “老师!我这样的笑容可以了吗?” 一个小孩子低缓无力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了起来。他回头一看,一张裂至耳垂的笑脸无声地对着他发笑,恐惧如潮水般涌上他的眼眸,张大的嘴发出‘嘎嘎嘎’地干嚎声。 第三十一章 曙光  线索断了,他从刘校长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心中叹了一口气,决定好好地整理一下他的思路。 他觉得在这个他的故乡里住得越久就越多迷。 先是大白天接二连三发生的灵异事件,这使得他开始重新认识思考那个书上惯称的迷信的世界,人生世界观发生了改变。 然后是那个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的噩梦荒村。永远下着毛毛的细雨,遍地血迹,潮湿,死寂,黑暗,诡异恶心的生物出没,他察觉到了它的源头,可是线索却一下子断了。 还有噩梦中那个威胁李海山的年轻男子又是谁?他要李海山交出神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李海山最后哭喊着自己是为神献身的,好像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最后的下场,他为之献身的神又是什么?难道他秘密加入了某种邪教?要是李海山加入了某种邪教,那个年轻男子是政府相关部门的人吗? 最后,他在噩梦中看到的,那个在祠堂里出现的小男孩是不是就是在教室里剪死尸嘴角的小孩子呢?他最后到哪去了呢?按刘校长的说法,村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知道这个小孩子到哪里去了,这又是怎么的一回事?难道这个小孩子是从邻村来的?或是从外地流浪到这里的?他现在是生是死?应该是死了吧,不然怎么会有怨气出现,只是,为什么他的怨气会留在这个村子呢?是在这个村子受到了非人的对待吗? 他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本来他是想既然那个小孩子在学校中出现了,去找那时的小学生,也就是现在村里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村民就可以了解到一点线索了,可是刘校长的话打消了他的想法。按刘校长所说,当时的他问遍了村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那个小孩子的行踪,事情到现在都十几二十年了,又有谁会记得那个小男孩? 他边想边走,回到了学校的教室。 遥子还在教琪琪她们练舞,那个叫李晴川的男子背靠在墙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一本书。他站在窗口看着教室内的人,心情也莫名地有点低落,想到那个站在此处看着教室里的小男孩,不知道他当时的心情又是如何?他站了一会儿,看无人理他,觉得有点尴尬,便走了。 天色晴朗,煦阳当空。 几缕白云懒洋洋地舒卷在湛蓝的‘海洋’中。 他走到街道上,街道两边的村民有的坐在门口聊天;有的在忙碌他们手头上的事。村子的生活永远都是这样的平缓悠闲。 这场景多少缓解了他心中的紧张和茫然。 他微微一笑,一恍神,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废墟中,断壁残垣,午阳高照。他有点奇怪,眼前有一片模糊的光影遮住了他的视线,使他看不清楚这眼前这片废墟,他眯了眯眼,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看透那片遮在自己眼前的模糊光影。他用手在眼前扇了扇,模糊的光影没有被驱走,却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在模糊的光晕中向他走了过来。 这个人是谁?他又眯了眯眼,模糊的光影使他看不清这人的面容。 这个人已走过自己身边,大概也没有留意到他,无意中撞了他一下。他心神一震,刚才在眼前的那片废墟一荡而散。此时他还是站在村子的街道上,两边的村民各自忙碌,没注意到站在小街上发呆的他。被撞了一下后,他连忙回头看——那是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 “请问你是哪位?”他问道,他此举倒不是兴师问罪,而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那男子闻言站住了身形,没有回头,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下,又继续走他的路。 “这位先生,请你等一下。”他追了上去。只见那男子转入另一条小街不见了,他追过去,发现这是一条死胡同,胡同两边房门紧锁,那男子不知跑到哪去了。 “奇怪。”他喃喃地说,“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算了,下次问问陈叔。” 他走回小街,一个中年男村民在他家门口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小伙子,进来喝杯茶吧。” 这个村子的人最喜欢用茶来招待邻居客人。 “不用了。”他微笑着推辞。 他回到了陈南海的家,准备问问陈南海,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关于那个小孩子的线索。可是陈南海不在,估计是为李海山的事而忙碌。刘大婶也不在,不然也可以试着问问她,正想间,却见刘婶提着一个木篮子回来了。 “刘婶回来了。” “这几天都在给你拜神,神拜多了自然会保佑的。”刘婶笑呵呵地说,走到厨房,将木篮子里面的鸡蛋燃香等祭拜物拿了出来。 “哦。”他走过去帮刘婶将物品拿出来,被刘婶打了一下手背,缩了回去。 “年轻人不懂事,这是神的祭品,没用清水洗过的手怎么可以乱摸?”刘婶笑着责骂了一下。 “还有这么多规矩。”他觉得有点好笑,“对了,刘婶,听说村里十几年前的时候,有一个小孩子曾经用剪刀剪了自己的嘴角,有没有这件事?” “是吗?有这样的事?”刘婶吃了一惊。 “看来刘婶你也不知道这件事。”他有点失望,刘校长说得没错,应该是没人知道那个小男孩的事,这样一来,那怨气又如何能消解?他有点苦闷。 “你说的大概是几年前?有些事是可以找找当时的村长问问。” 村长?!他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对啊,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再怎么说,村长不可能会忘记那事吧?刘校长都说了,他为了这事还差点和当时的村长吵了起来的。 “大概是十八年前的事了。”他兴奋地说,“那时的村长是哪位?” “十八年前?”刘婶皱着眉头苦思了一下,“我记得应该是陈伯,我也是那个时候嫁过来的,陈伯给我们主持婚礼的,对,是那时的村长陈伯没错。”刘婶肯定地点点头。 “陈伯?”他喃喃念着这个称呼,生怕会忘了。陷入胶着的事件,竟然在无望中出现了一道曙光。陈伯!陈伯!他在心里默默记得这个名字,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他自是紧紧死抓着不放。 “陈伯有名字吗?”他又问,村里的人很重视辈分,很多上了年纪的男人都会被敬称为叔伯,他担心搞错了。 “他的名字叫陈智龙,不过,你说陈伯别人也知道,记住了,不要在别人的面前直呼他的名字,不然被骂了就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陈智龙,陈伯,他又将这个名字死死地记在心里。 “他家在哪里?我想上门拜访他。” “现在?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刘婶说,“要拜访也要明天早上中午去,别人年纪到了,休息得早,不像你们年轻人。” “说的也是。”他点点头。 “闲着没事干是不是?”刘婶笑问他,“没事帮忙把洗盆旁的青菜洗一下,要准备晚饭了。” “哦。洗菜我倒是很内行的。”他走到煤气炉旁边的洗盆前,扭开水龙头。洗盘旁边便是水缸,他记得前几天的噩梦中,为了躲避那具浑身缠绕着荆棘的走尸,跳进了这口水缸中,结果…… 他打了一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 洗好了青菜,刘婶又要他把煤气炉上的炒锅刷了。等他刷好了炒锅,刘婶又要他洗碗筷。他都听从刘婶的吩咐。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在做这些家务事的时候,刘婶一边在旁边偷偷地观察着他。 后来被他发觉了。 “怎么了?刘婶。”他有点奇怪地问,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呵呵!”刘婶笑呵呵地说,“黄婶跟我说了,男方对女方有要求,女方同样的也对男方有要求,这次女方要求我们男方要会做家务,就这样,便试试看你行不行。” 黄婶?那个媒婆?他诧异地想,这么说刘婶让他做这么多家务事是为了…… 明白了怎么一回事的他有点哭笑不得。 刘婶看他的样子,乐得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他看到了陈南海背负着手肃然走了进来,走进客厅坐在茶几上,揉着太阳穴,叹息连连。 刘婶向他打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走到客厅给陈南海斟了杯清茶,问道: “怎么了?陈叔,李海山的事不好处理?”他也在茶几旁坐了下来。 “要是是李海山的事,那就好办了。”陈南海揉了揉太阳穴,叹息说。 “又发生了什么事?”他心里有种不详地预感。 “刘校长发疯,失踪了!” 第三十二章 加‘糖’  听了陈南海的话,他内心一震:“刘校长?他怎么会失踪了?” 陈南海摇了摇头: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手持剪刀,突然发疯般地冲到学校的一间教室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咕哝着‘对不起’,然后举起剪刀就要剪自己的嘴角。当时把那帮在练舞的小女孩和舞蹈老师吓坏了,还好有那舞蹈老师的朋友在,这个小伙子跑过去奋力把刘校长手中的剪刀抢了下来,才没有闹出什么大的事来。” 陈南海说完,连连叹息,“我赶过去后,和其他几个人把刘校长扶进了他的办公室,让他在那边休息一下,等我们再过去的时候,他却失踪了,只见地上一片血迹,他的人便再也找不到了。” “奇怪,窗户没开,门口有人在看着,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陈南海揉着太阳穴叹声连连。 血迹?他内心一动,又是那股怨气作祟吗?想到琪琪和遥子,他满腹忧虑地问:“那琪琪和遥子她们没事吧?遥子,就是那个舞蹈老师。” “她们没事。”陈南海摇摇头说,“现在都在她家休息。” “是遥子的家吗?我要去看看。”他有点坐不住了,马上拔腿就跑了出去,隔了一会儿,又见他跑了回来: “呃……遥子老师的家在哪里?” 陈南海低着头一副沉思模样,大概是没听到他的问话,没有回答。在厨房出来的刘婶说:“就在学校对面的一条小街上,那里就他一栋二层小楼,很好认的。” “知道了。” 他马上跑了出去。 来到学校前,如刘婶所说的,左边的一条小街有一栋二层小楼,他走过去。未到门口便听到遥子缓慢幽深的声音: “大家闭起眼睛,深呼吸,想象自己身在一个凉风习习的绿草地。” 他有点诧异,同时心中也放了下了一块大石,听声音确实没什么事。走进遥子的家。 遥子的家装修很时尚潮流,充满年轻活力的气息。 一楼大概三四十平方,刷白色墙粉,左下边摆着一套紫藤高脚琉璃小圆桌,琉璃桌面上放着几本美容杂志;右下边是一道螺旋雕花栏楼梯,通往二楼;楼房中间横着两级阶梯,上面面积占楼房的一半,铺着淡黄色地毯,左边摆着一套款式新颖高尚的白色沙发,右边摆着一套高级家电。 此时白色沙发上正坐着一位帅气的男子,正是李晴川。只见他捧着一本书,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阅读着,看见他进来了,也不抬头,说: “遥子正在楼上给小女孩们心理辅导,闲杂人等就不要上去打扰她了。” “哦。”他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没事就好。”知道这两个人没事了,他放了心,转身便要走。 这时,琪琪二楼上咚咚地走下来,对他说: “叔叔,遥子老师说要你留下来吃饭,说是要帮你庆祝一下。” 帮我庆祝?他听得满头雾水,当下也没问什么,点了点头。琪琪见此又跑回了楼上。 他走到紫藤椅子旁坐了上去,朝李晴川那边看了看,特地留意了一下他手上的书名,一时之间也没看清楚,好像是一本北欧神话的书籍。 李晴川双手合上书本,淡淡地对他说:“一本研究巴尔德尔和霍尔德尔的书。听过他们的名字吗?” “呃……没有。”他摇了摇头。 “他们是北欧神话中十二主神中的两个,不过你既然没听过,那跟你说了也是浪费口水。”李晴川还是淡淡地说。 他听说李晴川不顾危险,从疯疯癫癫的刘校长手中抢下了剪刀,对他为人的看法便大为改观,现在见他说话有点冲,心知此人一向看不起自己,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 李晴川没有再说话,又打开他手中的那本研究北欧神灵的书,专心致志地阅读起来。他默默地坐着不出声,免得打扰李晴川看书。 遥子深幽沉缓的声音却时不时地从楼上传了下来。 他坐了一会儿,觉得留下来始终有点不合适,也想要去刘校长出事的办公室看看,向李晴川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李晴川微微露出诧异的表情。 来到学校。 此时夕阳西沉,夜色渐暗。整个学校空无一人。 他走在操场上,听到学校外围的后山和水田处传来村民们的吵杂声,原来是陈南海组织了一批人在寻找刘校长。走过操场,来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空无一人,墙壁处的文件柜门半开,文件撒了一地,办公桌上一滩血迹;桌上的一瓶墨水翻倒,里面的墨水流了出来,有些和血迹混合了在一起。 这般凌乱,大概是疯癫状态中的刘校长弄的吧,他想。 在办公室四处查看了一下,没有什么发现。 失望的他正想要走,却听到了办公桌底下传来断断续续、‘哼嗯哼恩’的声音,这声音既似低低的哭泣声,又似带着恐惧的呻吟声,应该说是两者的混合体。 他听这声音非常地怪异,有点不安地蹲下身子看,从他这边可以看到一个人正钻在桌底下簌簌发抖,背对着他。 他一看这人身上的衣服便知道是刘校长,觉得非常地惊讶,说:“刘校长,你躲在下面干什么?大家都在找你。” 刘校长闻言停止了发抖,慢慢地回过他的头。 他看到了滴着鲜血的下巴,不由得吓了一跳:“发生了什么事?刘校长!” 刘校长没有回答,就在他回过头刹那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桌底下只留下一滩血渍。 咦?他呆在当地,心知遇鬼了。这时,几滴鲜血从上面滴了下来,他怀着恐惧的心情往上看,刚一抬头,便看到一具尸体从上面掉了下来。 呜哇! 他惊惶地乱舞着手闪开。地上响起了一声坠地声,他定睛一看,却看到地面上空无一物,哪有什么尸体? 他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起身从办公室中跑了出来。 刚跑出办公室,便听到身后一阵怪响。藉著渐暗的夜色,他回头看,看到刘校长站在办公室桌旁,无力地低垂着头,鲜血一滴滴地从他朝下的脸部滴下来,胸前的衣服一大片血迹。 刘校长?他站在外面惊惧地看着,不敢走进去。 只见低着头的刘校长慢慢地挪了一下身子,像要走出来。就在这时,一只灰白色的小手从桌后面伸出来抓住了刘校长的手。 他倒吸了口冷气,惊骇地转头跑了。 惊慌失措地跑到校门口,看到琪琪正站在校门口,看到他来了,走了过去。 “叔叔,你跑哪去了?遥子老师的饭菜都做好了,大家就等你一个人了。” “刚去了一下校长的办公室。”他说。 两人朝遥子的家走去。 “找到校长了吗?刚才他好可怕。”想起刘校长发疯的事,琪琪心有余悸,小脸发白。 “还没有。”他不想再让琪琪不安,便转移话题,“跟爸妈说了吗?今晚不回去吃饭的事。” “恩。”琪琪点点头,“刚才妈妈也到老师的家来了,跟她说了。” 两人说着,已来到了遥子的家。 村里此时已是华灯初上。 遥子家,柔白灯光通过款式新颖的灯罩照射了出来,一楼中央摆着一张折叠式的磨砂椭圆形长桌,上面摆着七八道精致的菜式,有中式的,有西式的。桌两边坐着五六个小女孩,童语嘈嘈。遥子和李晴川坐在小女孩们的中间,两边空着两个位,那是留给他们的。 一进门,琪琪马上跑了过去,坐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又转身向他招了招手。 “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他走过去,向遥子她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事,菜刚做好。”遥子笑眯眯地说。 “哈哈,真的不好意思,哈哈!”他笑得有点不自在,自觉气氛有点尴尬,边看着桌上的饭菜,说:“这些都是遥子老师做的吗?好厉害啊,看起来很好吃。” “不是。”遥子摇了摇头,“是李晴川做的,听说你要结婚,今天特地庆祝一下。” “我结婚?”他有点茫然。 “不是的。”李晴川淡淡地说,“我不是为了庆祝你结婚做的,是因为明天我们就要走了,所以才做的。”李晴川毫不掩饰他的不屑。 ………… 琪琪突然拿起李晴川面前的一杯饮料,对李晴川说:“老师,我来帮你加点糖吧。” “不用了,糖太多对身体不好。”李晴川认真地说。琪琪已拿了他的饮料‘咚咚‘地跑进楼梯边的厨房,隔了一会儿,拿着饮料‘咚咚’跑出来。 “那就谢谢了。”李晴川露出一丝诚恳的微笑,拿起琪琪递给他的饮料,饮了一口,‘唔’地一声,皱了皱眉,认真地沉思了一下,用力地抿了抿嘴,吞了下去,此后再也没有动这杯饮料。 遥子拿起饮料,微笑地说:“大家祝叔叔和他未来的新娘白头偕老。” 喔! 小孩子们一起拿起了杯子。只有琪琪和李晴川没有动。 李晴川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杯子,然后拿起杯子走入厨房,隔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杯新的饮料走了出来。 琪琪望着他,问:“叔叔,你真的决定了?不是说误会吗?” “呃……”他有点头大,想解释也说不什么话来,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在教室跟我说的,怎么会假?”遥子咬了咬嘴唇,说。 “教室?哪个时候?”他茫然地问。 看着他一副无辜的表情,遥子又忍不住地咬了咬嘴唇:“就是今天中午的时候,还会有哪个时候!” 今天中午?他想起来了,那时看到了刘校长在教室窗前走过,便跟了过去,至于和遥子说了什么话,却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当时的心思全被刘校长吸引过去了。 “哦!”他点了点头。不过,遥子要离开村子,对她来说,实是天大的好事,这样一来,可以不会被那股怨念所害。 “明天就要走了?是好事,可以把琪琪也带走吗?”他说着,满脑子都是关于那股怨念的事,这两个人要是一走,他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起码,在解决怨念之前不用时刻担心她们两个人的安全。 “走得好,最好今天晚上就走,另外,务必要带上琪琪,。”他又接着点点头边说,话一出,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在场的人,除了李晴川外,都一言不语地瞪着他。 呃…… 他的头额开始渗出大片大片的汗。 “琪琪。”遥子静静地说,“帮叔叔加点‘糖’。”她特地强调‘糖’字的语气。 “恩,我知道了。”琪琪拿起他面前的饮料跑进了厨房,半响,才跑了出来。 “不用了。”他笑着说,“李晴川说得对,吃太多糖会对身体不好。”他边说边拿起饮料喝了一口。 唔!他差点喷了出来,脸皮皱成了苦瓜脸,里面那是加糖了?原来是加了盐,这样咸苦,不知放了多少进去,刚才李晴川也是…… 他向李晴川看了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第三十三章 自求  在遥子的家吃过晚饭,他苦着脸走在小街上,嘴里还残留着盐巴咸苦的味道。他最后还是把那杯咸得像海水般的饮料喝了下去,现在肚子都有点不舒服。 一个人走在一条小街上,街边民房的灯光投射在街面上,四周静谧。一间民房门口吊着一盏日光灯,两个年轻人坐在门前对喝啤酒,。看到他了走过来,其中一位打着赤膊的年轻男子向他招了招手,“一起喝吧。” 他摇了摇头,微笑着推却:“你们喝吧,我不会喝酒。” 那赤膊的男子走过来一把拉住他,说:“来吧,几杯啤酒又不会怎么样。” “不要了,真的。”他摇着手。 “喝几杯又不会怎么样,难道说你瞧不起我们兄弟俩?”赤膊男子不悦地说。 他见这男子这样说,没办法,只好和他走过去。 “坐这里。”坐在椅子上、穿着发皱衬衫裤子的男子憨笑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对他说,“我弟弟就是这样子,你不要放在心上。”说完,给他倒了一杯啤酒。 “我很羡慕你能出去外面生活。”那赤膊男子坐在下来,拿起满满的一杯酒要和他干杯,他摇了摇头,表示不会喝,这男子也不在意,自己仰头一口喝干。 “你不要喝得太快了。”他哥哥劝道,然后又对他笑了笑,“我这弟弟就是这样。” 他笑笑地点了点头,对这憨厚的哥哥大为好感。 “我叫李自木,他叫李自水。”打着赤膊的李自木说,“你的命真好,能出去外面生活,像我们兄弟就没办法,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世贫穷,连名字都土得掉渣。”他越说越是愤然,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这也是命。”他哥哥李自水憨然说。 “为什么我们就是这样的命?”李自木怒声说,“是父母没本事,才害得我们如此窝囊。”说完,有一口仰干手中啤酒,喝完,望着他,说:“你怎么不喝?” 他觉得这男子有点醉意,正好口中干渴,便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 “这样就对了。”李自木高兴地说说,“你一口,我干了,你不算吃亏吧。” “不要喝太多了。”李自水又劝道。 “我越想越气。”李自木不理他哥哥,大声说,“像我的头脑和能力会输给别人吗?为什么比我差的人都过着比我好的日子?”说完又怒气冲冲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场面,想要离去。 李自木拉住了他,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走,李自水不断地劝他弟弟放手。他没办法,只好又坐了下来。 “兄弟,你觉得我们这样子的生活有意思吗?”李自木又仰头干了一杯,马山脸上发红,原来他的酒量也不是很好。 他笑了笑,没回答。 “我哥哥不了解我,在这种乡下的地方生活,实在没意思。“李自木又喝了一杯,打了个酒嗝,望着他嘿嘿发笑,然后趴在桌子上,不动弹了。 “我弟弟每次喝酒就会这样。”李自水叹了口气,“你不要在意。” “没事,我还没感谢你们请我喝酒。” “嗨,说那去了,你坐下来陪我们喝酒那就是看得起我们了。”李自水憨笑说。 “也不是这么说的,不过,你弟弟看起来似乎很烦恼。” “我弟弟很烦恼?”李自水一愣,好像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怎么会?你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又没读过书,粗人一个,也只能这样了,你说是不是?” “也不是这么说,外面粗人成事的也有很多。”他想了想说,又问,“你们在村子是做什么事?” “还有什么事?不就种种田,平时还也做做木工,村里有谁要做家具什么的,就给他们做。”李自水憨憨一笑。 “木工?” “算是家传,我父亲是木工的。” “那还不错的。” “我觉得还不错。不过,我弟弟每次都说这东西没前途。”李自水摇摇头说,“他还小,不懂事。” 他微微一笑,看了看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李自木,发现他的手腕处有几道刚结了疤的伤口,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这个人不满现状的情绪怎么会如此激烈?看来有好几次做了些极端的事。想到这里,对李自水说:“你弟弟,最近情绪是不是很不稳定?” “不稳定?没有啊。”李自水答。 “哦。”他没有再说什么。 以李自水憨厚的品性,连弟弟的烦恼都没发觉,又如何能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 这时,趴在桌上睡着的李自木翻了一下身,从桌上跌了下来。李自水眼疾手快,伸手把他扶住了。 他见此连忙起身,说:“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们的招待。” “实在对不住了!”李自水扶着李自木,不断地朝他点头致歉,也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哈哈,你太客气了。”不知为何,他开始喜欢上了这老实憨厚的李自水了。 告别了李自水,他走回了陈南海的家。家中无人,他走上二楼,本来酒量就很浅,刚才喝的那点啤酒使他头有点发晕,躺在床上,一阵倦意袭来奇#書*網收集整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他被一阵怪异地呼吸声惊醒过来。侧边睡的他睁开了眼睛,房间阴暗,时已深夜,整个村子一片死寂。他感到了背后有一个人躺着,呼吸声就是这人发出的,一股血腥味从这人的身上散发出来。 呼吸声夹杂着嘎嘎的干嚎声,他感到了这个人正慢慢地起身,向自己靠过来。他眼睛睁得更大,汗水从紧张的脸上滑了下来。他不敢回身,侧卧的身体保持一动不动,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 喀……喀…… 这人的上半身已经伸到自己头部的上方,油腻的长发垂到脸颊,就像有几条湿黏黏的小毒蛇在上面爬,让他既恶心又害怕。 他极力忍住颤抖的身躯,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沉睡的样子。呼吸声慢慢地移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知道这人的头正慢慢地伸了过来。 嘻……嘻…… 这个人在他的耳畔发出了神经病人般的笑声。此时,他再也无法装下去了,猛地睁开了眼睛。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蓦然响起。他打了个寒战,就在他睁开眼睛的刹那,这个不知是鬼是人的东西发出一声惨叫,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他起身恐惧地四处看周围。只见自己正躺在一张腐朽的木床上,发黄的床单上一大片发干的污血迹。房间阴暗潮湿,几处房顶石板渗出一片乌黑的血渍,‘滴滴’地往下滴着血。窗外,毛毛细雨‘唦唦’乱飞。 又回到这个噩梦世界了?他坐在床上惊慌地想。 这时,‘啪’地一声,一只惨白、沾满血迹的手抓住了床沿,一个人从床底下慢慢地冒出了他黑森森、毛茸茸的头。这个人的头发非常地长,湿漉漉,粘稠,遮住了他的面容,虽然有人的形状,但是却丝毫感觉不到一点人的气息。 这个怪物恶狠狠地瞪着他,从头发的缝隙中,可以看到一只充斥着强烈的仇恨与憎恨的眼睛。 这不是人类的眼睛!纵然是地狱来的恶魔也没有这样的眼神。 他吓得惊叫了起来,一下子就认出这怪物了——这不是那个剥皮怪物吗?他像弹簧般从床上跳了起来,腐朽的木床不堪重负,摇摇晃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这个剥皮怪物恶狠狠地盯着他,然后又慢慢地缩回黑暗的床底下,再了无声息。 他赶紧跳下床,一个箭步冲出了这个房间。 第三十四章 拜访  他惊惧不定地跑到街道上,喘着气,潮湿的空气钻进起伏的胸腔,粘稠稠地,使他每一次的呼吸都颇为费力,让他有点烦躁,压抑。回看身后,陈南海的家已在黑暗之外。 他在小街中摸黑前进。在死寂的街道中,自己发出的脚步声和闷重的呼吸声清晰入耳,让他越走越害怕。他伸手抹了抹被细雨打湿的脸,惊惧地四周探看,心知那些诡异的生物就藏匿在黑暗的废墟房屋中,等待着袭击他的机会。 他提心吊胆地继续朝前走去,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只知道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朝前走。在这样的地方,只有不停地朝前走,他才有一丝的安全感。 走着走着,两边的房屋逐渐地隐入了黑暗中,四周越来越黑暗。再走了一会儿,四周已是伸手不见五指。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惊惧不安地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面前看到了黑森森地一片,同时脚下的地面变得粘软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他伸手一拨,听到了喇喇作响的声音,才知道是一片高过人头的水草丛,周围涌动着一股浓浓地血腥味。 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的?他惊疑地想。此时的他绝对不想走进去,正要往回走。 老师……老师…… 只听水草丛深处突然传来了小孩子飘忽不定、死气沉沉的呼叫声。 难道刘校长就在里面?他身形一滞,呆了半响,伸手拨开草丛,恐惕地走了进去。 草丛中充满一股血腥腐尸混杂的恶臭,他被这气味一冲,差点恶心得吐了出来。脚下踩起来有点像沼泽,粘稠稠地泥水漫过脚面,每踩一下发出一声‘扑哧’的声音,然后就有一股血腥味往他鼻子冲。他有点怀疑脚下是血水泥。不过,他实在不想去证实。 走在水草丛中,枝叶拂面,软绵粘稠,使他想起那些章鱼捕食猎物的触手,这些触手躲在暗处伺机而动,死死缠住往来的生命,将其送入死亡的黑口。他看到一些水草,在黑暗中摇摆蠕动,像极了那些恶心的死亡触手,让他内心更加惴恐不安。 他并没有找到刘校长,这里除了怪异的水草和令人作呕的血水沼泥外,什么都没有,内心此时对自己刚才走进来的决定懊悔不已,又担心那些怪异的水草会突然想章鱼的触手一样攻击自己,这时候的他只想快一点走出这片水草丛。 在水草丛中惶恐不安地走了一会儿。突然,一阵吵杂异响声响起,紧接着,他听到了‘嘎嘎’的低吼声向他这边扑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物。当下心知不妙,慌忙蹲伏下身,屏息藏匿在草丛中。下面的腥臭味更加浓郁,令他眩然欲呕。他忍住这股腥臭味,悄然移开这个地方。 他刚移开了一会,便听到低吼声夹杂着拨草声冲到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他惊惧一窒,蹲伏住身形不敢动弹。 那低吼声又闷响了几声,其中夹杂着喇喇的拨草声,向他蹲伏的地方移了过来。 千万不要被发现了!他心中祈祷着,一边又悄悄地移开了一段距离。 这时,一只滴着血、生锈的锥刀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随即一个人影赫然在他面前出现。 这次死定了!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以他现在蹲伏的姿势,他只能看到这人的腰部,这个不知是人还是怪物的东西竟然还穿着一条普通村民穿着的西裤,看样子还是一个村民。 好在这怪物站着低吼几声,又左右转了几下,看样子还没有发现他,使他临时打消了拔腿飞逃的念头。 这时,这怪物转了一下身,又低吼了几声,使他看清了它另一只手紧握的一支散发出血锈味的大铁锤。 他将身体伏得更低了。 血水沼泥散发出的腥臭味熏得他一阵反胃,干呕地张了张嘴,马上用手捂住了嘴巴,幸好没发出什么声响来。这时,他看清了面前的这片草丛血泥沼地,骇然地发现自己下面就躺着一具死尸。 这具死尸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看来死去好几天了,身体的一些地方缠着不少还在蠕动的水草,侧卧的身体一半陷入了血泥沼中,而露出地面的半边脸部的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眼神中充斥着强烈的憎恨。 他心知这男子已死,这眼大概是保持着死前的状态,可是,被死人这种眼神盯着实在瘆人。他实在受不了,无声地移开,可是,这具死尸的眼睛竟然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始终盯着他。 他的身体开始索索发抖,恐惧的汗水顺着紧缩的脸颊滑了下来。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动前面这恐怖的东西,可是,泥沼中的这具死尸充满憎恨的眼神让他坐立不安,汗毛直竖。 他勉强屏息地低伏了一会,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眼神,正打算移开。这时,前面的怪物突然低吼着离开了。他舒了口气,待那怪物走远了,也不去看下面死尸,也不去看了地下的死尸,猫着身快速地走出这草丛,他可以感到身后那死尸憎恨的眼神一直紧紧跟随着自己的身后,让他如芒在背。猫着走出去的过程中,不断地有水草像触手般蜿蜒过来缠他的手脚,都被他扯断了。 刚一走出水草丛,他就听到了身后怪声四起,回头一看,吓得脸色发白——自己刚爬出来的这片水草丛,每一根水草都像章鱼的触手一样蠕动蜿蜒,整片水草丛哗然动了起来。好多水草因此交缠扭结在了一起,也有好多水草都向他蛇行而来。 惊恐万分的他呆呆地望着,刚才那具死尸也是被水草缠死的吧?好在自己已经走了出来,不然的话……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在那些水草蛇行到他脚底下的时候,慌忙走开。 离开那片怪异的水草丛,他来到了一个地方。四周阴暗死寂一片,四处看了一下,发现左手边有一间房屋,孤零零地趴在黑暗中。 嘻……嘻…… 这时,从那房子里传来小孩子的嬉笑声。他这时才想起来,那房屋不就是刘校长的办公室吗? 他恐慎地走过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耳畔响起,紧接着,白天在这办公室遇鬼的画面闪过自己的脑海,恍然间,看到刘校长站在桌子旁边,他的手被一只从桌子背后伸出的小手拉住。他打了个寒战,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自己刚才看到是白天已经看过的场面,但是,在这种环境下,他实在没有勇气再向那房子走近一步。 这时,房子内传出刘校长低喃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内心一惊——刘校长?听声音有可能还没有死,此时想起刘校长对那小孩子的愧疚之情,他马上走了过去。 他走到门口往内窥望,看到阴暗的办公室内,一个人正低垂着头坐在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低喃声正是从这人的口中传出来的。 虽然比较黑暗,看不清这人的面目,听声音他便知道这人是刘校长。 他悄悄地猫着身走进房内,刚才那个小孩子的声音也是从房子内传出的,可是现在没看到他的身影,或许正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也说不定。他不敢造次,进办公室后先悄然躲在门边的角落里,屏息看着房子周围的环境。 老师,我的笑容可以吗? 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突然在房内响起。他内心‘咯噔’了一下,看到刘校长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小男孩,从轮廓中,可以看出正是先前在噩梦中的教室里看到的那个小孩。 恐惧一下子让他挺身而出的勇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生怕被发现了。 这时,他又看到了刘校长的头顶慢慢地垂下一大片毛绒绒的东西。那是头发,他惊慌地想,不由地仰头一看。这一看之下,顿时大吃一惊——只见整个房顶长出了一大片的头发,毛绒绒的一片。 他开始后悔自己走进这办公室。这样子下去,自身安全都成问题。 头发慢慢地垂到了刘校长的身上,像树藤般缠绕、包裹住刘校长的身体,慢慢地往房顶天花板提。 那个小孩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他惊恐地看着被天花板上的头发缠住的刘校长,只见他的身体逐渐陷入头发丛中。而刘校长口中喃喃的‘对不起’的声音一直不断。 就在刘校长被推到天花板中央快要别吞没的时候,房外响起了一声低吼声。 是先前在水草丛中的怪物!他惊惧地想。刚一想完,门外冲进一个人。阴暗中他还是无法看清这人的面貌,不过,看他的身形轮廓,他觉得很眼熟,知道自己一定在哪个地方看到过这人。 这怪物低吼着闯了进来,仰头看着快要被头发吞没的刘校长,大吼一声,竟然走过去将办公桌旁,将桌子拉到刘校长的下面,跳上去,将手中的锥刀换到另一只手,用这只空出来的手一把住刘校长惟一残留在头发丛外面的一只脚,大吼着硬生生地将他从头发丛中拉了出来。 刘校长还是低喃着‘对不起’的话,但是,被拉出来的身体不停地颤抖。 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小孩子的断断续续的哭声,哭声很凄切,让他有点悲伤。他环首四看,却什么都没有。他还在担心这哭声会引起这怪物的注意力,可是,这怪物拉下刘校长后,拖着他还在颤抖的身躯,大步地走出了办公室。 耳边凄切的哭声更加清晰了。此时,他才看到了身边站着的小男孩,正是那个剪尸体嘴角的小男孩。 这男孩两只手肘交替擦着眼泪,‘呜呜’的哭声正从他裂开到耳边的嘴里飘出来。 第三十五章 蜡画  温暖的阳光充满小村子的每一个角落,村前鸡鸣,村后狗吠。 他走在小街中,一边向村民询问陈智龙家如何走,一边向街中其他向他打招呼的街坊微笑回应。对这些淳朴的乡情问候,他有点局促,回应了几位村民的打招呼后,全身已经因为紧张而有点发汗发痒。他问明陈智龙的家的位置后,赶紧快步走去。 陈智龙的家位于村南处,和陈南海相隔不到几条街。他走入另一小街道的时候,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他,他不动声色,继续穿过另一条小街。那个人继续跟踪着他,他停住脚步,猛地一回身——发现了跟踪自己的人,竟是前天晚上邀他喝酒的李自木。 李自木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会被发觉,脸色一变,转身跑开了, 这个人怎么会跟踪自己的了? 他有点疑惑不解,也没有追过去。 这时,一声小孩子的哭泣声幽然入耳。他眼前一花,依稀看到一个黑衣小孩子在站在小街中央悲声哭泣。 这不是那个学校里剪死尸嘴角的小孩子吗?他大吃一惊。 这小孩子的身影忽隐忽现,一花一闪,使他有点看不清楚,不由得眯了眯眼。只见模模糊糊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慢慢地走到那个小孩子的身边,蹲下身,缓缓地抱住了这个悲声哭泣的小孩子。纵然影像模模糊糊,他还是可以感觉到男子这一抱所散发出的、无以言喻的疼爱。 就在这个男子抱住小孩子的那一瞬间,一声惨叫声蓦然响起。这惨叫声好似十几个人同时叫出来,那一刻,小街道突然变成了噩梦中的街道,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唰!’地一声,眼前的影像一闪不见了。 他回过神来,才想起来:那男子不就是昨天撞了我一下的那个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会和那个小孩子一起消失了?幻觉吗? 他迷惑不解,看了看四周,发现小街上的村民都在奇怪地看着他,他这才想起了自己正毫无缘由地站在街中央发呆,不由得脸上一红,赶紧走开,走入另一条小街道。 陈智龙的家位于这条小街的入口处,是一栋两层高的楼房,装修颇为豪华,在周围瓦顶砖墙的民屋中,显得富丽堂皇。 此时陈家房门两开,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铜狮头吞环门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应声走了出来。 这老人六十多岁的样子,发须皆白,皮肤到处都有老人斑,一双蛤蟆般的眼袋上昏然欲睡的眼睛半闭半开。这老人走了出来后,眯着眼看着端详着他。 “请问你是陈伯吗?”他被看得有点尴尬,忙问道。 “对哦!”陈智龙看了他半响,侧身让他进屋,“进来吧,你就是咏祺的儿子?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咏祺?他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连亲生父母的名字都不知道。他自幼父母双亡,而且不知为何,还丧失了儿时大部分的记忆,使得他对自己的父母更是一无所知。父母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符号。他经常在自己的脑海中想象父母的样子,父亲慈祥,母亲温柔,可是他们的容貌,他却一点都无法想象出来。 陈智龙客厅装饰很富丽堂皇,家俬摆设镶金描银,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两人在客厅茶几两边坐下。 陈智龙一边倒茶一边笑呵呵地望着他,还没问他的来意,就和他聊起了家常。 “你现在在外面做医生?很不错,很聪明,和你爸爸一样呢。” “我爸?” “你爸也是一个非常的聪明的人啊,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啊。”陈伯眯着眼睛看着他说,好像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他爸的影子。 “以前的日子确实很值得怀念啊!”陈伯感慨地说,看得出他有点动情了。 他内心一动,问:“陈伯对我爸爸很了解吧?”他期待地望着陈伯。 “算了。”陈伯摇了摇头,好似没听到他的问话,“以前的事还想它作什么。对了,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 “实际上!”他看陈伯没回话,也不追问,反正待会再问也不迟,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陈伯您还记不记得,十八年前一个剪掉自己嘴巴的小男孩?刘校长跟我说过,您还曾为这事和他闹过不快。” “十八年前?”陈伯眯了眯眼,如线般的眼缝闪过一道犀利的眼神,“我现在老了,前几天的事有时都会忘记,十八年前的事,我又怎么会记得呢?” “这样啊!都忘光了!”他失望地说,“我还以为你会记得。” “你突然问起这个小孩子干什么?” “这个……”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在教室看到的那股怨气说出来,犹豫了半天,觉得还是不要说的好。 “只是随便问问。”他答。 “原来这样。”陈伯呵呵地笑了笑,“每件事都有它的根源,你要是真的想要找那个小孩子,不如去他的根源之处寻找,或许能够找到一些你要的答案。” “根源?”他皱了皱眉头,不知道陈智龙在说些什么。 “其实,你爸爸的事也是一样的,我老了,头脑不灵光,你要是想要了解你爸爸的事,也可以去你爸爸的根源之处寻找。” “我爸爸的根源?”他更加听不懂这老人在说什么。 “也就是你的老家。” “我老家就是我爸的根源之处?”他有点茫然。 “呵呵,你还年轻,以后你自然会明白我的话了。” “哦!”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这个小孩子的根源之处在哪里?”他问道。 “这个就要问你自己了。”陈伯打了个呵欠,他见状只好起身告辞。 看他走出去,陈伯默默地起身走到客厅右边的起居室。 虽然现在是白天,起居室还是一片阴暗,散发出一股潮湿味。阴暗的室中央摆着一个用麻袋包扎起来的人形物,整间起居室除了这个人形物外,再无其他。 一个高大的男子正站在这人形物身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人形物。陈伯看着这男子,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李海山不应该被吞噬的。”只听那男子静静地说。 “你是说……”陈伯走到男子的身边问。 “刘广令和陈南海,其中一个一定有问题。” “哦!”陈伯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好似这一点都不关他的事。 “神庙四位祭祀,陈波已被吞了,李海山亲眼目睹了他被钉在十字架上活活被剥掉皮,然后他自己也遭此大祸,而我却什么都做不到,真是的没用啊!”男子低沉地说。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陈伯微笑着说,“要不是你,所有的人都被吞了。” “唉!”男子叹了口气,“别说这些了,那个东西我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在谁的手上?”陈伯有点紧张地问道。 “你可能会没想到,竟然会在他的手上。” “他?” “我可以感觉得到他内心深处的那股邪气,应该是那东西散发出来的,估计仪式失败之后,就被他吞了。” “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圣物啊!”陈伯明白了男子口中的‘他’是何人了,脸色一变。 “圣物……圣物……”那男子低声重复这句话,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我不明白。”陈伯摇摇头,“他究竟打算要那东西做什么?” “大概是为了赎罪吧。”这男子微微一笑,“好在他吞了那个‘圣物’,不然,就是我也没办法保得住大家。” “哦!”陈伯淡淡地应了一声,他伸手要去触摸眼前的人形物,刚要触碰到的时候,又缩了回来,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那个男子不知何时已走了。 第三十六章 两仪神  他低声哭了一会儿,觉得心情舒畅多了,又想到此时不是哭的时候,这才起身。他将书包摆正,看着室内所有的一切,发现两边墙壁上有小孩子用蜡笔画的图画,左边的墙壁画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孩子背着书包手牵手站着;右边墙壁画着一个朝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的小孩的童画:一个小孩子走在一条小路上,他的前面有一个螺旋纹和光圈组成的太阳图案。 他看着这图案,恍惚间,看到画中的小孩子竟然像木偶般一步一步地朝太阳走过去,这个小孩每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淋淋的脚印,脚印上的血顺着墙壁慢慢地垂流而下,留下一道道像蚯蚓爬过的痕迹。 啊! 他吃了一惊,周身抖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自己的幻觉。 从这房间看来,十八年前的那个小男孩似乎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按刘校长的说法,当时全村的人都不知道这小男孩去了那里。 这里面似乎有矛盾,他想道,隐隐中感到村子的人似乎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陈伯应该一早就知道那小男孩曾经居住在祠堂,不过,他却没有向他说明,而是把话说得那么高深莫测,说什么要找到他的‘根源’,为什么陈伯不把话说清楚呢?难道说他心有所顾忌?以他的身份来看,又有谁让他产生顾忌? 难道会是他在噩梦空间看到的那个白色身影的人?那个白色身影的人逼疯了杀猪刘,又要李海山为神献身,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他只知道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可是他一下子却没办法想起来他在哪里听过这声音。 不管如何,先消除掉学校教室里的那股怨念,其他的以后再说。 他想到这里,心中打定了主意,只见回看了书包一眼,长长地吸了口气,大步走出这个房间。 一开始他打算想要再次前往拜访陈伯,后来转念一想,陈伯这人说话高深莫测,心机难料,此去有可能不会有什么收获,他站住细想,这时,一个人的身影浮上他的脑海。 对了!不是还有他吗?他想道,懊悔地拍了拍后脑门,责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想到他。 还有谁比刘广令更适合谈论这些的?他喃喃地说,大步朝刘广令的家走去。凭着印象,他来到了刘广令的家。 刘广令的家还是老样子,阴暗,潮湿。此时刘广令正坐独自在茶几旁默默地喝茶,看到他来,微笑着让他坐下,并给他倒了一杯茶。 他坐定下来,聊了一下家常,便开始转入正题。 “刘叔,有件事你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村子里曾经有位小男孩用剪刀剪开了自己嘴巴,这事你还记得吗?”他的口气有点急切。 “哦!”刘广令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点像自言自语的说:“那样的事啊!” “对啊!你还记得吗?”他将自己的身子倾向茶几另一边的刘广令,这时,他又看到刘广令那只玻璃眼有黑影闪过。 刘广令默然想了想,也不回答他的问话,慢慢起身来到神龛前,望着神龛上的送子神像半响,才缓声问他:“年轻人,你有听过两仪教吗?” “两仪教?”他满头雾水,同时也皱了皱眉头: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哪有心情听你讲故事?他这人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不满的表情立刻浮上了他的脸。 “你不要急,年轻人。”刘广令没有回身,却依然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好像已经将他看透了,“我慢慢地跟你说。” “两仪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教派。”刘广令继续说,“它从道教衍生出来的一个分支,大概在汉朝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内心嘟哝道。 “你一定以为这神像是送子神仙吧?”刘广令转身微笑地望着他,笑容非常地沉重。 那个神像?他一愣,不是送子神仙? “那你就错了。”刘广令摇摇头,“来,你看!”他说完将那神像的后身转到前面来,并且将后脑门的头发撩了起来。这下他看到了,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神像后脑还有一张白色的脸,一张平和、与世无争的笑脸。 “咦?怎么会有那张笑脸?”他惊奇地问。 “这是两仪神。”刘广令将头发神像的放了下来,将原先的黑脸转了过来,回到茶几旁的椅子上。 “两仪神?” “是的,两仪教的最高神,也是唯一的神,它的黑面代表至恶,白脸代表至善。” “哦!”他点了点头,心想这实在和那小男孩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两仪教认为人心的善恶能相互转化,善人在一定的环境下会变成万恶之人,反过来,万恶之人在某些环境下又会变成菩萨心肠的善人,他们的教义认为这种善恶的转化维持了天地万物的运转,所以两仪教的教徒会在一定的时间进行这种善恶转化的仪式,以求天地万物的平安。自汉朝至今,这仪式已经延续了一千多年了,你知道吗?最近的一次仪式是在一个多月前。” “哦!”他还是点了点头,脸上开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刘广令看着他,脸上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他低头沉默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哦,你是说那个小男孩吗?” “刘叔还记得他吗?”他的情绪一下高昂了起来,“我在祠堂看到了他的居住室,可以也找不到其他一些东西了。” “既然你在祠堂看到的,那祠堂里的其他房间你有看过吗?” “其他房间?” “去看看吧,或许能找到你要的东西。” 对啊,我怎么这么蠢?刚才应该顺便找其他的房间才对啊,他暗暗责怪自己做事太不周全,“那我先走了。”想到祠堂里的另外的房间,他坐不住了,起身对刘广令说。 “恩,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再来找我。”刘广令微笑着说。 “好的。”他点点头,在他快要走出刘广令的屋子的时候,听到屋内传来了‘咚咚’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有规律地撞着墙壁。他疑惑地回身看了看,却没有看到刘广令,大概是进入他的居住室了,声音正是从起居室里传出来的。 他走在小街上,正要朝祠堂走去,身后传来琪琪的声音:“叔叔!等我一下。” 他闻声站住,琪琪从身后跑到他的面前。 “叔叔!”琪琪气喘未定地说,“遥子老师要走了。” “要走了?那不是很好吗?” “叔叔不去挽留她吗?” “这有什么好挽留的。”他有点悲伤地说,自己不是一直要她离开这个村子的吗?为什么待到她真的离开了心中有会如此悲伤? “叔叔,你不要悲伤了。”琪琪抓住他的手说,“等琪琪长大了,就嫁给叔叔,做叔叔的新娘子。” “哈!”他哑然失笑,抚摸了一下琪琪的头,“等你长大了,叔叔也老了,你还会嫁给一个老头子吗?” “会的!”琪琪大力地点了点头,说:“我只想做叔叔的新娘子。” “喔!那叔叔可就只等琪琪长大了哦。” “嗯!这是我们约定。”琪琪伸出小指要和他拉钩钩。 “知道了!”他笑着和琪琪拉了钩钩,然后又摸摸琪琪的头。 再和琪琪说了一些话后,琪琪就走了,他也向祠堂那边走过去。再次来到祠堂,他看到祠堂大门两边大开。走进去,看到右边的房间的门不知被谁打开了锁。这房间他之前没来过,见此他走过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一走进去就感到有点不对劲——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淡淡地血腥味。这房间比先前看到的两个房间都要宽阔一点。房间中央放着一张两个座位并列的黑白木轿椅,两张椅子公用一张椅背,这椅背是一个巨大阴阳鱼雕刻图,左边白鱼椅背那边的椅子是黑色的;右边黑鱼椅背的椅子则是白色的。阴阳鱼椅背上方雕刻着一张两仪神代表善恶的黑白双脸,椅背边缘雕刻着数不清的道教神仙、飞龙流云等图,都在朝拜那两仪神。房间两边墙壁摆着道教放法器用的红色木架,上面摆满各种各样道教的法器,细看之下,竟然有几十种之多,其中有拷鬼棍、天蓬尺、五雷号令、招魂幡、法印、木如意等等,有一些法器他根本就无法叫出名字来。 他看了一会,突然木轿发出各种各样刺耳的惨叫声,每个声音好像都在倾诉自身的不幸。惨叫声异常凄厉,惨不忍闻,他捂住了耳朵,心中发慌,想要从房间里退出来。这时,眼前这顶发声的木轿突然微微颤动了起来,大量的鲜血从轿身上各处汩汩流出。 啊! 他吓得差点跌倒在地。 随着鲜血的渗出,轿身上下冒出了很多小人,所有的小人都在声嘶力竭地惨叫,鲜血不停地从他们的身上流出来。 他浑身颤抖,爬起身就跑,哪知刚跑到门口,突然从门口出伸出一只手抓住门把,一拉,‘砰’地一声将这房门关上了,并且响起了锁上的声音。 “喂!开门啊!”他惊慌地用力拍了拍木门,没人回应,他只听到祠堂大门轰然关上的声音。 那个人不但将房间门锁上,还把祠堂的大门关上了,大概是不想有人知道这里关着一个人。 这人究竟是谁? 这时,惨叫声消失了,他回头一看,阴阳木轿依然还是他刚进屋时的那顶木轿,刚刚所见的流血惨叫等灵异现象原来是自己的幻觉,他这才稍微定下心来。 他仔细查看这扇木门,自上到下、从左到右地看了个遍,想要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打开这扇门的,看了之后,他开始死心了。 就在此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咯咯’的怪声,有点像男子用喉咙发出的干嚎音。他内心一颤,恐惧感慢慢地从心里散发出来,冷汗从他的额侧滑下来。 他慢慢地回头看,看到了木轿后有一堆黑衣服在簌簌而动,先是一只满是污垢、指甲乌黑的手指抓住了木轿的支脚,然后一个人慢慢地从木轿那边探出了他的脸面。这个人油腻乌黑的长发拖在地上,也遮住了他的脸面。 房间里明明是一个人都没有的,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人的?这不是鬼物又是什么? 啊!! 他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第三十七章 回家  他无尽恐惧地嘶叫着,身体拼命地朝门这边贴,想要尽量远离那个鬼物,木门坚硬的一面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徒劳的。这个头发遮面的鬼物浑身散发出诡异的气息,死死地盯着他,口中发出‘咯咯’的声音。 突然,他看到了这鬼物趴下身,快速地朝他爬了过来。 啊!!!! 无处可逃的他死命地紧闭眼睛,放声惊叫起来。他不断地惊叫,直到筋疲力尽。他并没有感到那个鬼物爬到他的身边,这时才颤抖着稍微睁开了一丝眼缝,是的,那鬼物消失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周围看不到这怪物的影子,他在睁大一点眼睛朝木轿那边看过去,也没有看到,他这才略为心定,身体无力地坐在地上,心中猜测究竟是谁把他关在里面的。刚才的惊叫消耗了他不少的精力,坐在地上的他默默地想了一会,竟昏昏然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自己的哭声惊醒了过来。 又哭了?!迷迷糊糊的他擦了擦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发现自己满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以前也曾经这样从自己的哭声中醒来,这是第二次了,究竟自己做了什么样的梦?让自己哭成这样?醒来后怎么会一点记忆都没有? 他只是想了一下,并没有深究,此时的情况也不容他作另想。他看了看周围,四周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现在应该是晚上了吧?他想道,发现放法器的红木架上有一道亮光出现,便摸索着走过去,原来是一节手电筒,这手电筒有点旧,银白色的电筒身已有好几处生锈,他拿起这手电筒,朝四方照了照,发现这个房间血迹斑斑,而房间中央的木轿从椅背阴阳鱼分割处裂开成了两张木椅,白鱼椅背的那张倒在地上,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黑鱼椅背的那张半身椅轿也倒在地上,他用手电筒照过去,看到上面鲜血淋淋,好几处往下滴着血水。 怎么回事?难道又回到了噩梦世界了?他心中诧异地想道,他第一时间就先照到房门那边去,发现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然后他边朝木门走去边四处乱照,当他照过房间深处的一处角落时,一张惨白带着血迹的女人脸朝他看了过了,好像这道手电筒光惊扰了它。 他吓了一跳,马上再照回去——只见那角落已空无一物,那张人脸消失了。 这时的他那里还敢在这房间呆下去?赶紧走到门边,伸手拉开门走了出去。走出房门,发现祠堂大门两边开着,门外略亮的灯光投射了进来,使得这祠堂看起来不再那么阴森可怖。 他发觉这灯光虽然不是很明亮,但是在这个噩梦世界中,也算是非常地明亮了。他心中诧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祠堂门口走过去。他走不到几步,刚才的房间幽幽地传来了女人的呢喃声,他赶紧将手中的手电筒往里照,一个女人的身影被这光线一照,像烟雾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心中一惊,赶紧走出祠堂,走入这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亮光中。这道朦胧如纱的光模糊了周围的环境,他现在只能看到光线在他面前照出了一条长满红花绿草的小路,小路两边放着一些婴儿用的奶嘴,尿布。他见此颇为惊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温暖的光照在身上酥麻酥麻的,周围淡淡的光雾弥漫,一个个弹珠大小、散发银色光粉、亮晶晶的发光物在他周围飞来飞去,像西方童话里的小精灵在他身边跳舞。 他顺着这道光照出来的花草小路走下去,这条花草小路很奇怪,不时有一些像奶瓶,婴儿车,婴儿床之类的婴儿用品放在路边,他走着走着,一直走到一栋楼房门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栋两层高的白色小楼,一楼关闭的房门如天空般湛蓝,木门两边贴着菱形的福字春联纸,黑字红底。他先是看这栋小楼颇为眼熟,看到这春联后才想起来,今天来祠堂之前不是经过这栋楼房吗?当时自己以为这楼无人居住,站在门前发呆。只是,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栋楼房呢?他说不出来,只是觉得站在这楼房门前让他觉得非常地安心,非常地温暖,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这时候,只听‘吱呀’的一声,楼门开处,一个妇人温柔地对他说:“傻孩子,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进来吧,可以吃晚饭了,你爸爸在等着你呢。”说完就转身走进去了。 我爸?他吃了一惊,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房内的摆设和普通的民房差不多,左手边一道木板楼梯通往二楼,右手边有一处用半身高的花墙隔出来的一间小食厅,厅中摆着一张圆桌,周围放着四张木椅,其中一张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正在津津有味地阅读着手中的书,从他坐的姿势看来,这男子是个坚强而又平和的人。 “快点过来,难道还要妈妈过去抱你?”那妇人笑着说。 妈妈?他又吃了一惊,确实,这妇人身上散发出一种温柔、慈祥和包容一切的温暖气息,正是他对从未见过面的母亲想象中的形象;那男子也是,坚强,平和,博学。这二十几年来他一直所想象中的父亲也是这个样子的。 “还不快过来?”妈妈有催促说。 “哦!知道了。”他顺从地应了一声,走了过去,坐在爸爸的身边的一张椅子。妈妈将碗筷放在了他们的面前奇www书q i sh u 9 9网com,又在另外两张椅子前各放了一副碗筷,然后自己又开始将汤菜端上桌面。 “最近工作怎么样了?”他感到爸爸放下手中的书,摘下看书用的眼睛,用略带磁性的声音问他。 “工作上还可以的,我专业知识掌握得很好,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在医院获得提升的机会是很大的。” “那就好。”爸爸点点头,“记得要工作上多用点心,你是医生,病人的生命可是掌握在你的手上的。” “知道了。”他笑着点了点头。 “这么大了也应该要找个女朋友了。”妈妈和蔼地对他说,“那一天带回来给爸妈看看。” “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爸爸在一旁说。 “你懂什么!”妈妈假装生气地瞪了爸爸一眼,爸爸见状低下头没有说话,拿起旁边的勺子给他勺了半碗热汤,他闻了闻热汤散发出的香味,肚子马上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还有一个人吗?”他指了指妈妈身边的空椅子问道,这张椅子的桌面上摆着一副碗筷。 “你哥哥还没回来呢,自己想着吃饭,竟然把哥哥也忘了,真是的。”妈妈慈爱地笑骂说。 “哥哥?”他有点奇怪,自己几时有一个哥哥的? 这时,楼顶上的水泥楼板发出了‘咚咚’的闷响,好像有人在上面走动,响声一直移动到了楼梯处,他朝楼梯那边看过去,一只沾满污垢、小孩子的赤脚踏在了楼梯上,黑衣袍垂到了他的脚跟处,滴滴地往下滴着脏水。 咦?他就是我哥哥?他睁大了眼睛,心中觉得有点怪异。 ‘咚’地一声,另一只脏污的赤脚踏了下来。这小孩子慢慢地走下了楼梯,从他黑袍上滴下来的、黑色的脏水开始顺着楼梯滴下地面来。这时的他快要看到这小孩子的腰部了,他觉得一股诡异的气息正从这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的小孩子身上散发了出来。 “爸!妈!”他开始有点害怕起来。 这时,这小孩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儿,然后又一步一步倒退着走回二楼。就在这小孩子走回二楼的刹那,一声惨厉无比的尖叫声蓦地从二楼上传了下来。 他猝不及防,闻声不由浑身一抖,此时只觉得眼前一暗,家也好,爸妈也好,一刹间都被黑暗吞没。待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孤零零地站在一间楼房的门口前,四周一片黑暗,唯一的亮光就是自己手中的手电筒,手电筒的光照出一道道纷扬乱飞的毛毛细雨光柱。 他用手电筒朝房门照了照,没有错,就是这栋小楼,灰蓝色的木门上有一大片发干发黑的血迹,门上的那对福字春联糜烂,被发干的血在门上。 这就是他的家!他可以肯定这一点,他伸出手抚摸着木门,那手竟然慢慢地颤抖起来。 幸福触手可及,却又转眼即逝。 他轻轻地敲了敲木门,沉闷的敲门声回响在这个黑暗死寂的世界上。但是,房内没人回应。 他又敲了敲门,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他再次敲了敲了,还是没人给他开门。 “爸爸!妈妈!让我进去。”他轻轻地呼唤道,同时又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 “爸!妈!” “爸爸!妈妈!让我进去。” 他开始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和行为,敲门的力道越来越大,同时,轻唤声也随着敲门力道的增大而逐渐变成了哀求声,最后成了嚎啕大哭的声音。 上天为什么会这么残忍?它在一个将要渴死的旅人面前展现出绿水潺潺的海市蜃楼,并给予他一滴清凉的水,却又一下子将其收了回去,还召了更加强烈恶毒的阳光。 “爸!妈!让我进去吧!”他拼命大力地敲门,拼命地哭喊着。可是无论他怎么敲门,怎么哭喊,让这扇无情的木门就是没有打开。 最后,全身疲倦无力的他跪在门前,哭泣着以额头撞门,直撞得他头破血流,眩晕欲昏。纵然快要昏迷,他还是不停地用他的头来撞这木门,直到昏了过去。 昏迷中,他感到一双温暖的臂弯轻轻地抱住了自己,耳边传来了温柔的声音: 可以了,不要太过勉强自己,至少还有我呢。 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三十八章 狗人  他在昏迷中被一阵狗叫声吵醒了过来,他起身看了看,发现自己额头包着一圈白纱布,正躺在一张病床上。床头有一支输液铁架,不过上面没有吊东西。 这里是哪里?医院吗?他疑惑地朝四处看了看,这病房很小,也很暗,除了他所躺的一张病床,再无其他,他走下床,手碰到了床头的手电筒,顺手把它拿了起来打开,一道亮光射了出来。他用手电筒四处照看。 只见病房间还较干净,床上的白色床单洁白如新,他见此心中略微讶异,难道自己已经从噩梦中醒来了?手电筒往病房一扇玻璃窗外照去,看到外面黑暗如墨,细雨如尘。他苦笑了一下,原来还在噩梦中未醒来。 房外狗叫声很急躁,他悄悄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一道窄小的破旧过道,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只见过道两边各有三四间小病房,房门紧闭。门前过道非常地潮湿,黑暗的地方传来了‘滴滴’的滴水闷声,郁郁入耳,还有一些‘唦唦’的怪声也不时的响起。过道的水泥地板裂开好几道龟裂,一些叫不出来名字的藤状植物从那裂口中伸了出来,他将手电筒往那藤状植物照了照,发现这些藤状植物红黑色,身体的两边均长满细短的针叶,这些针叶各自摆动,颇似乱舞的蜈蚣脚,那‘唦唦’声就是它们发出的。 这些怪异的植物被手电筒一照,竟然抖了一下,‘嗖’‘嗖’地纷纷缩回了龟裂口深处。 这是什么东西?他看得心中发毛,这时,对面的一间病房‘喀咔’的一声,打开了一道三指多宽的门缝,一个妇女的抽噎声从里面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谁在里面?他迈过地面的龟裂口,轻脚轻手地走过。没有手电筒的照射,黑暗中那些怪异的植物又从龟裂口中‘唦唦’声地伸出来。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恶心的植物,偷偷地推开病房门,女人抽噎声更加清晰了。他用手电筒朝里面照了照,这病房和他的病房没有两样,借着微亮的光柱,他看到病床底蹲着一个的妇女,这妇女背对着他,正一吸一顿地哭泣着。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他走到这少妇的身后,手电筒照在她的后背上,小心翼翼地问,此话一出他就感到后悔——在这种地方,一个孤单女子当然会恐惧哭泣了,自己这问话不是显得多余吗? 电筒光下这女子身材略瘦,头发散乱,穿着绿条白底病衣,双手掩面哭得非常地悲伤。 “请问……” “呼!”只见这女子突然猛地站起了身子,并且站在当地摇晃着身子。他被这女子突发的行为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你……你没事吧。”他有点害怕地问。 只见那女子没有回答,“呼”地一声竟然趴在了地上,然后簌簌地钻过床底,蹲在床的那一边有继续哀哀地哭了起来。 这女子行为怎么那么怪异?看到她蹲到了床另一边,他又将手电筒照过去。这时,手电筒的光扫过床头的一张小床头柜,好像上面放着一个文件夹,他又将手电筒照回去。 那是一本病历,病历封面详细写着该病人的个人信息。他走过用手电筒照着看,病历右上方贴着一张一寸彩色照,照片上一个相貌颇为美丽的女子,看起来二十六七岁左右,他留意到了这女子左边嘴角的一颗美人痣。 这女子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他心中有点奇怪,看了看病历左边的病人名字:陈敏。 陈敏?他觉得好像听过这个名字,陈敏? 啊! 他想起来了,陈敏,不就是前几天因为流产出血过多而死亡的那个孕妇吗?她死去的那天早上他还见过她的灵体。 想到这里,心中惊恐异常。这时,耳边已没有听到那女人的哭声了,他下意识地朝她照过去。只见这女子慢慢地站起了身,无声无息地站了一会儿,机械地扭动了几下手脚,然后像木偶般一下一下地转身来,她每转一下身子,身上骨骼便发出一声嘎嘎的响声。面对这情形,他哪里还敢在这房间呆下去?当下怀着恐惧的心情慢慢地退到了门口,手电筒照在这女子的脸上,左嘴角的那可黑色的美人痣赫然在目,不是陈敏又是谁? 只见陈敏惨白色的脸一半被散乱的头发遮住,两行血水从她的眼睛流出,看到他,陈敏竟然嘿嘿地怪笑了起来,伸出双手,口中叫着“还我的孩子!”向他猛地扑了过来。 他见状惊叫一声,转身逃出病房,并且将房门带上。他死死地拉着门把,不让里面的陈敏打开门。 ‘砰!’‘砰!’‘砰!’ 木门发出了阵阵拍门声,其中夹杂着陈敏“还我孩子!”凄厉的叫声,他哪里还敢松开手,更加死力地拉住门把。被陈敏的怪声所引,刚才的狗叫声又狂噪地响了起来。 拍门声和叫声持续了一会儿,慢慢地沉寂了下来。 他听房内再无声响,尝试着松了松手,并没有感到拉开门的拉力,这才放心地放开了手。 刚才那只狗也没有再出声了,静下来的黑暗走道回荡着‘唦唦’的虫子爬动声,声音越来越嘈杂,越来越响。他用手电筒在周围照看了一下,这一照之下,差点叫了出来: 只见手电筒所照之处的窄小的走道,到处都爬满了那些乌红色的藤状植物。这些恶心的怪异植物被他手电筒一照,纷纷缩开——有的蛇行到黑暗中去;有的缩回了地面的龟裂口。 手电筒的光线所照之处均是这些恶心的植物,也不知道黑暗的走道中到底有多少这种植物,从越来越响的唦唦声来看,数量绝对不会少。 地面上的那些龟裂口下究竟有什么?怎么会爬出这样的东西来?他没心情去探究,看到这狭窄的走道有这么多的恶心植物,内心的惊恐与恶心可想而知,好在这些怪异的植物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他边用手电筒驱赶地上墙上的这些植物,边提心吊胆地朝走道的另一边走去。心中期望这地方的出口就在那一边。 走了几步,陈敏的幽幽的哭声又从黑暗的背后传了过来,此时他心中已是恐惧之极,手脚不停地发抖,一边恨不得马上一下子逃离这个鬼地方;一边因为全身发抖无力的缘故,走起路来趔趔趄趄,好几次差点跌倒在地面那些恶心的植物上。 他走过一个房门打开的病房,这病房对面的房子里面传来‘嘻嘻’的怪笑声,笑声中还有婴儿的哭啼声。虽然他距离对面的房子不过几步的距离,可是望过去依然只有一片黑暗。他将手电筒朝门那边照了照,一些已爬上门的怪异植物被手电筒一照,像受到惊扰的蟑螂般唦唦乱窜,逃入了黑暗中。藉着手电筒余光,他看到房门的门底缝下汩汩地流出一波又一波的鲜血。 受到鲜血的吸引,那些藤状植物像触手般争先恐后地朝鲜血处爬去,转眼间,那病房门前翻滚交缠着数不清的蛇形植物。这时候的蛇形植物并不怕他的手电筒光,照过去不必躲避了。 眼前这种类似万蛇争食的恐怖场面他看得遍体生寒,正要迈开步子,突然感到地面一抖,紧接着从走道的龟裂口下响起了一身怪物的嘶吼声,声音非常地巨大,震得整个走道微微摇晃起来。 什么东西在下面?他被这吼声吓得魂飞魄散,呆呆地站在当地不动。 “吼吔”,嘶吼声再次响起,地面轰轰地摇了起来,发呆的他一时站不稳,跌进了身边的病房。这房就是刚才传出狗叫声的病房。 他一跌进这病房马上就爬起了身,一边紧张地望着门外,一边不断地用手电筒在门口的范围内来回照射,无心留意这房内的情况。 刚才是什么怪物在叫?那些像蛇一样的植物是它身体的一部分吗?还好它并没有从地下窜起来,不然…… 他不敢再想下去,内心盼望自己马上找到出口,从这个诊所不像诊所、医院不像医院的恐怖地方中走出去。 他回身用手电筒朝房内照了照,发现这病房比先前进去的病房要大很多,中央摆着一张手术台,台上躺着一个男子。他走进房,用手电筒朝这男子身上照了照,当他看清了这男子之后,身体不由骇然一抖、脸色吓得发青——只见这躺在手术台上的男子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是狗的下半身,他们的缝合处用一张类似人皮的东西包扎着,鲜血不断地从那里流出来,顺着手术台流到地面上,地面此时已有一大片血渍了。 血渍的腥味再次引得走道上的那些怪物在门口聚集。这些怪物拥挤在门口翻滚交缠,虽然病房房门打开,这些怪物却没有爬进进房内,好像这些病房是它们的禁地,他见此稍微略略放心下来。 他用手电筒朝手术台上狗人的脸上照了照,发现这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秃顶,一副脑满肠肥的样子。只见这男子此时翻着白眼,上半身不停地颤抖,乌黑的血从口中汩汩地冒出来,看起来竟然还没有断气,每一张口便发出一声怪异的狗叫声。 这个人怎么会这样子?他的身子又开始颤抖起来,眼前这情景实在太惨太恐怖了。他看着这男子的不像人形的面,觉得这男子很眼熟,细看之下,恍然想起来了: 这男子不就是先前在祠堂见过的鬼影中,性侵犯那个小男孩的肥矮男子吗? “你只不过是一个献给神灵的祭品,一条低贱的狗,骗一条狗是理所当然的啊!” 这男子嘲骂那小男孩的话恍然又在耳边响起。当时他看到这男子的所作所为之后,内心是何等的愤怒?现在看到他落到如此境况,不知为什么,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他不知道如何帮这个男子,只好悲伤地看着他。 这时,门外响起阵阵低吼声,一个怪人冲了进来。这怪人围着满是血污渍的围裙,右手手拿着一把生锈的锥刀,更离奇的是他戴着的阴阳鱼面具,上下排列的阴阳鱼眼洞均有一只血红色的怪眼,大概这怪物的眼睛一只长在额头上,一只则长在他的下巴处。 又是这怪物?他见了心中一惊,先前攻击蜘蛛尸和刘校长的不也是这个怪物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只见这怪人吼叫着将手中一些蛇形植物的断体丢在房内,那些断体像壁虎的尾巴一样在地上乱跳了几下,化成了一滩血污水。 然后,怪物吼叫着向他冲扑了过来。 第三十九章 宽恕  见这怪物向他冲了过来,他慌忙关掉了手中的手电筒,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阴浓的黑暗之中。同时他猫身躲在手术台的一角,屏息听着黑暗中那怪物的动向。 黑暗中,一阵阵闷重的脚步声朝他藏身之走来,他大气不敢出,内心的恐惧化成了冷汗从他的额头顺着脸颊滑下。脚步声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时,只听这怪物发出一声吼叫声,然后响起了一声刺中肉体的闷响声,跟着他感到手术台大幅度地抖了一下。 这怪物在攻击手术台上的狗人?他惊骇地想,心想此地不宜久留,朝着那怪物的反方向爬开。在黑暗中爬了一会儿,碰到了一个金属支架,那金属支架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属声,这声音在现在的环境中无异于巨响。 金属声响后,那怪物沉静了下来。 他心知不妙,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打开手电筒,朝门口狂奔而出。门外蛇行植物被他用手电筒一照,纷纷避开,他因此得以跑出房门。 刚一出门,就听到身后怪物发出了一声吼声,踏着大步向他追了过来。 他心中发慌,走道中到处都爬满那些恶心可怕的嗜血植物。它们地面上,墙上,病房门上,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蠕蠕而动。他走在这黑暗的地方中,想要快步走又怕踩到地上的那些植物,放慢脚步又怕被身后的怪物追上,想到这里,心中急得快要发疯。 如果这是能够发疯就好了,不用去承当这些恐惧、慌张、绝望和沉闷带来的痛苦。 他心急如焚地用手电筒光线驱赶那些地上的恐怖植物,以便尽量放快脚步走。右手边黑暗的墙面传来‘唦唦’的蠕动声,不用看也知道这面和他近在咫尺的墙的墙面上已爬满了这些恐怖的嗜血植物,他也不敢将手电筒照过去,怕这些怪物会发狂,刚才它们疯狂竞食那血水的恐怖画面还历历在目 用手电筒驱散地上的这些怪物,他逃到隔壁的一间病房,前面这是走道的尽头了,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出口。 他既失望又惊恐,这时,地底下又响起了一声闷长的吼叫声: 吼……吔…… 随着这声如雷般的巨吼,地面摇晃了一下,这次摇晃的幅度非常大的,他一下倒跌进隔壁的房间。 慌慌张张的他爬起身,听到了房外沙沙声大作,怪吼声连连,大概那带着阴阳鱼面的怪物正和那些蛇形植物搏斗吧,他心中感到有点庆幸,要不是这样,他大概是在劫难逃了。 这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股诡异的气息,刺得他后背发凉发痛。他吃惊地回身用手电筒照射一看,只见黑暗的房内摆着四具用麻袋捆绑着的人形物,看样子很像跪着的人。 四具人形物的中央有一张病床,病床上正躺着一个人,从他的体型来看,应该还是一个小孩子。这小孩全身上下被绷带包缠住,只露出两只眼睛,好像木乃伊,脸颊两边的绷带包扎处各有一道长长地血迹,伸向耳边,那两道血迹依然鲜红,好像刚流出来的一样。与这相对比之下,床上也好,小孩子的身上也好,都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灰尘,看样子就像几十年没有动过一样。 从这个样子来看,这小孩子应该早已死去多时了,不然身上怎会盖着这么厚的一层灰尘?除非他一动不动地躺了很长地一段时间。 他以为床上躺着的是一具小孩子的尸体,可是当他的手电筒照到这小孩子包扎着的脸上的时候,发现他的眼睛依然发亮眨动。这双绷带缝间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眼中充满诅咒和憎恨。他被这恶毒的眼神盯得有点不知所措,心中更加惊慌,不由自主地反省起自己最近是否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以至于这男孩如此痛恨自己,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来。 而这些跪在地上的人形物又是什么?明知那戴阴阳鱼面具的怪物就在房间外面,他还是忍不住地走近这些人形物,因为他听到了从这些人形物里面传出来的乞求声,乞求宽恕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都是人的尸体?他走近离他最近的一具人形物前,用手抚摸着这人形物,他手一触到这东西,耳边便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你只不过是一个献给神灵的祭品,一条低贱的狗,骗一条狗是理所当然的啊!” 咦!这不是刚才那个胖子的声音吗?他用手电筒照了照这个人形物,确实,从这人形物的形态上来看,确实和那个有恋童癖的变态胖子的体型是一模一样的,该不会这就是他的尸体吧?那刚才在隔壁看到的他的人又是怎么回事?是他的灵体吗?想到这胖子在隔壁被活活制成狗人的悲惨下场,他内心叹了口气:无论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他都已经付出代价了。 想到这里,他看到这胖子的干尸慢慢地化成了一股烟雾,在他手电筒光的照射下,慢慢消散在上方的黑暗中。 这情景使他大为诧异,耳边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就是一只贱狗!低等狗!” 声音过后,左边的一具干尸也像烟雾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又是一个声音响起: “知道吗?你妈是妓女,你爸是嫖客,生出来的你是一个杂种!” 这个声音他听过,这是李海山的声音,右边的一具干尸也慢慢地化成烟雾消失,这干尸该不会是李海山的尸体吧?他惊诧地想。 “垃圾狗就要像狗一样吃那些垃圾的!” 这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他将手电筒朝最后一具跪着的干尸照去,和刚才的干尸一样,它也化成了烟雾。 这是怎么回事?他非常地惊诧。这四具尸体其中就有那个胖子和李海山的尸体,他现在才明白这四具干尸,就是当时他在祠堂里看到的那四个虐待那小男孩的年轻男子,奇∨書∨網没想到李海山也是其中之一。他又想起在陈南海家看到的幻影,那几个指责陈南海的男子也是他们吧! 这四个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虐待那个小男孩?他想道,这时,他突然内心一动:该不会那小男孩是被这几个男子惨无人道地虐待致死的吧?所以他才在教室里遗留下的那股历久不散的怨念。 至此他已恍然大悟:是的,那小男孩的怨念就是因为这样才产生的,一切的根源就在于这里! 小男孩!小男孩!低头思索的他突然‘咦’了一声:这床上躺着的不就是他吗?他将手电筒朝床上的小孩子照去,却发现床上的小孩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时,黑暗的床底下传了几声轻微的异响,他赶紧将手电筒照过去,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伏在床底下,被他手电筒一照,慢慢地抬起了他被油腻的长黑发遮住的脸面,黑发间隙可见这人惨白色的皮肤。 啊!! 他惊叫一声——这不是那个剥皮怪物吗? 只见那床底下的怪物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张开嘴‘咯咯’地叫了起来,张开的口腔黑暗如地下的无底洞。他慢慢地后退,却不知道要退到哪里去,房外怪声连连——那戴着阴阳鱼面具的怪物正和那些蛇形植物缠斗在一起,出去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可是房内又有这个剥皮怪物。 他开始绝望了。 这时,床底下的剥皮怪物朝他叫了一会儿后,慢慢地也像缩回了床底下的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得救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幸运。不过,情况丝毫不容他乐观,外面的怪物随时会冲进来。他将手电筒朝前面窗口那边照了照,想看看能不能从窗口逃出这个地方。当他望向窗口外面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奇异的景观——窗外的黑暗逐渐地消散了,景物的轮廓正慢慢地清晰起来。 发生了什么?他惊诧地朝窗边走去。 这时,一声吼叫声响起,那个戴着阴阳鱼面具的怪物遍体鳞伤地冲了进来。这怪物一冲进房间,就朝他扑了过来。 他骇然一闪,脸颊被床边的铁输液架的枝杈划了一下。他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发痛,用手在受伤处一抹,一手血迹,心中一股怒火登时窜了起来: 为什么要如此赶尽杀绝?我又为什么没一次都要逃?难道我真的那么懦弱吗? 以他这种外柔内刚的个性,每一次逃跑和恐惧都会在内心深处埋下一个愤怒的火雷——对自己懦弱的愤怒和失望的火雷。 而此时积压多时的怒火爆发,将他脑中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只见他不顾一切地怒吼一声,抓起那只输液铁架,用尽全力向再次向他冲过来的怪物的脸上刺了过去。 嘟! 铁架刺入了这怪物的面具中。 在他刺进去的刹那间,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他保持着刺进去的那个姿势,而那怪物也停住了身势一动不动,死亡般的寂静将他们凝固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怪叫惊醒了他,他看到了这怪物阴阳鱼面具上下的两只怪眼上下左右鼓荡了一会,唦地一声化成两道黑烟消失。而面具自被刺中的位置开始向龟裂,一块块面具碎片纷纷从面具上掉了下来。 窗外的光线越来越亮,驱散了房内的黑暗。当这怪物的阴阳鱼面具碎到一半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这怪物的真面目: 它竟然是陈南海! 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站在眼前的陈南海,铁支架从他的手中掉落,发出‘哐当’的一声。 第四十章 双界门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陈南海,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怎么可能?自己一直当作父亲来看待的陈南海另一个身份竟然是一个嗜杀成狂的怪物? 阴阳鱼面具完全脱落的陈南海也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只见他茫然地用手摸着自己的脸,一副如梦方醒的表情。 “它脱掉了?”陈南海喃喃地说,“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陈叔,没事了吧?”他关切地问。 陈南海望了他一眼,眼神一彼变,突然一记老拳打在他的脸颊上。这一拳力道虽然不大,却把他一下子打得呆住了。 “陈叔……”他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敏感的他觉察到陈南海看他的眼神开始发生变化。陈南海眼中的憎恨越来越浓,突然当胸揪住他的衣服,大声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我做了什么?”他嚅嗫地问。 “你这个恶魔!!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陈南海嘶声力竭地吼道,眼泪和和口涎从他的眼和口中流了出来。 他没有出声,实际上他被陈南海近乎癫狂的神态吓到了。 “不要太激动了,陈叔!”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突然从窗外响起。 他闻声讶异地望过去,发现房间的墙壁消失了,没有墙壁的阻隔,原先是窗外的世界现在一览无余,只见外面天色晴朗,白日当空,竟然是白天的世界。而自己所处的地方依然阴暗潮湿,和外面的白天世界形成强烈的反差。一步之隔,竟然有白天黑夜之分!这情形使他联想起阴阳鱼图。 他再看清那出声的男子,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那个男子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自己站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另一个对面的自己则站在白天阳光灿烂的地方。还有比这场景更加离奇的吗?他望着站在白天中的自己,久久说不出话。 “陈叔,请你等一下。我们必须要找到那个东西,不然,一切都无法终结。”只听站在白天世界的自己对着陈南海淡淡地说 “你是谁?”他疑惑地问对面的另一个自己。 “他是谁你也忘记了。”陈南海放开他的胸衣,鄙夷地说,“是的,你什么都忘了,可是并不代表你没做过。” “陈叔,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他茫然地问陈南海。 “你不知道他是谁吗?”陈南海说,“你连你亲哥哥都忘了吗?你究竟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我的亲哥哥?!他一愣,向站在白天世界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子望去。 “没事的,弟弟。”对面那男子温柔地笑了笑,“我们见了好几次面了,还记得吗?有两次我还专门找你聊天,说一些我们离开后的各自情况的。” 弟弟?两次找我聊天?他这时想起自己曾经好几次从梦中哭着醒来,难道…… “不可能的!我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啊?”他辩解地说。 “那是你恶事做得太多了,自己故意不去想才假装忘记的。”陈南海恶声恶气地说,“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获得原谅吗?” 陈南海这次对他的态度和之前有天壤之别。 昨天之前当他看做儿子的慈祥和现在视他如同仇人般的憎恨,老实说,他一时间还适应不了陈南海这前后的巨大反差,心中很是痛苦。 “陈叔,你不用再说了。”站外面自称是他哥哥的男子淡淡地说,“你的所作所为我也知道得很清楚,逼疯杀猪刘,李海山不是因为你才会被吞噬掉的吗?还有以前的一些事,难道要我全部说出来吗?” 不会吧?陈叔会是这样的人吗?他吃惊地望着陈南海,不过陈南海没有否认。 “恨那个天杀的两仪神,,恨李海山他们,他们仗着祭祀的身份,一直以两仪神的神示为借口,一直为所欲为。”陈南海静静地说,看样子他的情绪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了,“能送他们进去恶的世界,我真的很高兴。我这辈子做的恶事太多了,逼疯杀猪刘就是其中一个,不过,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就是你们的爸爸妈妈,黄咏琪,黄咏娴。” “我爸妈?”他内心一跳。 “你妈妈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女子。”陈南海说道,“我自认配不上她,便将她介绍给我最好最优秀的朋友,就是你们的爸爸黄咏琪。可是……可是……”陈南海说到这里脸上浮起愤怒的神色,“原来这一切都是李海山他们几个的阴谋。你知道吗?献祭给两仪神的祭品必须要亲兄妹或弟妹乱伦生下的双胞胎才可以的。” “你说什么?”他脸色一变,向外面的男子看去,看到他将头摆到别处。 “没有错。我一时糊涂中了李海山他们的奸计,做了你爸妈的媒人,你爸妈生下你们之后才明白其中的真相,受不了这个打击的他们双双自杀了,而你们就被送到祠堂生活。” “这些事还说它做什么,陈叔。”只听那男子温声说,“我们的时间早就在一个月前就停止了,实在没必要为这些过去的事耿耿于怀的,我想不通的是你后来在我面前说一套做一套,我们不是一直想要结束这一切的吗?” “我不是很赞同你的这种欧冠做法!”陈南海静静地说,“我想要的是维持现况,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天天看到琪琪了。” “你们在说些什么?什么时间停止了?”他听到这里不由得问。 “我来告诉你吧。”陈南海望着他说,他眼中的憎恨已经不见了,代之的是复杂的感情。 “时间停止的意思就是死亡的意思。”陈南海说,“换一句话说,村子里面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 全部死了不可能吧?他差点就要笑了出来,这个时候陈叔还有说笑的心情。他转头看看外面的另一个自己,想要看他被陈南海逗笑的表情,可是,他看到的是一脸的肃然,再看陈南海也是,这神情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见此不由得收起了快要露出来的笑容。 “你知道全村的人为什么会死吗?”陈南海有点像追问地对他说,“他们是被人杀死的,而那个人凶杀就是你!”说完向他指了过来。 他闻言如五雷轰顶,倒退了好几步,无比震惊地望着陈南海。 “还有,你知道你哥哥为什么会死吗?”陈南海看了外面的男子一眼,朝他逼近了一步,“那是被他的亲弟弟害死的,十年前他和他最爱的亲弟弟约好了一个时间一起逃出这个村子,可是,他最爱的亲弟弟却在关键的时刻跑去找当时的村长全盘托出他哥哥逃跑的计划,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利用全村的人去抓他哥哥的混乱时刻,他可乘机逃跑。当时的村长看到这个如此邪恶可憎的少年后,心中那个另有打算的他为了不要让这个少年再次回来,便说要赞助他出去外面生活的所有费用,条件是要他从此不要在踏入村子一步。”陈南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他静静地说:“当时的那个村长就是我!你现在知道那个少年是谁了吗?” 他听了陈南海这段可谓惊天动地的话,一边摇头后退一边急促地辩解说,“不是的,你说的都不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口里虽这样说,耳边却响起了以前陈南海对他说的话——‘答应我,不要再回到这个村子了。’ “我还没说完,和我一样。”陈南海望着他摇了摇头说,“你心中的恶和恨使你在这个恶梦般的世界化身为活剥人皮的怪物,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将那些仇人折磨致死,然后又让他们再活过来,再继续折磨他们,如此循环反复直到永远。可以说,这个噩梦般的世界就是你创造出来的。” “你是在说我就是那个剥皮怪物?”他不敢相信地望着陈南海。 “这也不能怪你,弟弟。”外面他哥哥柔声地说,“你之所以会这样,也是受到那个邪恶的器物的缘故,把它交给我吧,让我们来结束它。” 我就是那个剥皮怪物?他此时已经混乱到了极点,那个自称是他哥哥的男子的话,他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只见他睁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双手——就是这双手将那些人的皮活活地剥了下来?他看自己的双手变成了那个剥皮怪物沾满污垢血迹的手,这一刻他惊骇地发现自己变成了那个留着油腻头发的剥皮怪物,但是,旋刻又变回了原来的自己。 这不可能!我怎么会是那个怪物?他又看到自己变成了那个剥皮怪,然后变回了自己,心中惊恐无比,但是一个心结此刻浮上心头,惊慌地问陈南海:“按你这样说,那个在祠堂里被虐待的小男孩不就是我?!” 陈南海缓缓地点了点头,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不可能的!”他的眼泪开始流下来,内心一阵恶心呕吐,自身不断地和那剥皮怪物的样子变化互换,那个受尽非人虐待的小孩子竟然就是我自己?不!这不是真的!!! “这不可能是真的对吗?”他无助地朝外面的那个说是他哥哥的男子望去,期望能得到这男子说出他想要的答复。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陈叔不也是因为心中的恨化成那个怪物?你会这样当然也是不足为奇的,弟弟。”他哥哥柔声说道,“来,快把那个器物交给我,这样一来,一切就会结束了。” “你还没回答我!”他大声吼道,“告诉我陈叔说的都是假的!”。这时,一股臭气从他的腹部冲上喉咙,他痛苦地伏在地面上,张口干呕起来,干呕了几声后,听到自己体内响起了嘈杂的惨叫声,好似一百个人在同时放声惨叫,他忍不住张口嘴,一股浓烈的腥臭气从他喉咙冲了出来。 呕……呕…… 只见他呕出了一个类似非常恶心的东西。这东西像凝固的果冻物,周围有很多像血水的粘液,包缠着很多油腻的黑长发。 这是什么?跪在地上的他震惊地望着这个恶心东西,难以相信这东西是自己呕出来的。只见这东西被呕出来后,竟然慢慢地化成一个类似圆形的古董物,这个古董物黑红色,上面雕刻着一个之前看过的阴阳鱼图案。他拿起了这个还沾满血水粘液的木雕板。 “就是它了,两仪教的邪物——双界门,打开善和恶两个世界的钥匙。”站在外面的男子神情略带兴奋地说,“弟弟,把它交给我。”他似乎很想走过来,却又犹豫不决,看得出他有点顾忌里面的某些东西。 “把它交给我吧。”一边的陈南海面露贪色,朝他走了过来。 “吼……吔……” 一声巨吼声从地下响了起来,地面开始震摇,几十条蛇形植物从房间另一边的黑暗走道中快速地钻窜了进来。其中五六条缠住了陈南海,将他提上到了半空中,另外几条蛇形植物刺入陈南海的身体,马上响起一阵‘咕咕’的、低闷的饮水声。陈南海嘶声惨叫,痛苦地乱舞着他的手脚。然后被拖入了黑暗的走道。 陈叔,他眼睁睁地看着陈南海被拖入走道中,却什么也做不到。 这时,其他的蛇形植物飞快地朝他伸过来。他抓紧手中的阴阳鱼木板,向白天那边的世界冲了过去。 他根本不相信陈南海他们所说的话,是的,自己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一切都是教室里的那股怨念在作怪,是它做出陈南海和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奇#書*網收集整理的男子来诱惑自己的。他要去教室那里,将这个双界门投入到那怨念中,既然这是两仪教的神物,应该有消除那些怨念的神力。 等到他冲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个男子不见了,白天的世界也消失了。他一跑到那白天的边缘处,突觉眼前一花,发现自己竟来到了一条寂静的小街巷。 这是哪里?他有点迷惑。这时,他看到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白衣裙的小女孩子,细细一看,原来是琪琪。 第四十一章 吞噬  “琪琪,是你吗?”他走过去问道。 “叔叔?”只见琪琪回过身,她的怀中手里抱着一个黄色比卡丘公仔,看到他之后,高兴地向他走过去。 他之先也很高兴,可是他看到了正在走过来的琪琪的身上发生了变化——她的身上有血流出来,这些血很少量,慢慢地染红了她的白衣裙。 他马上站住了脚。 “叔叔。琪琪有点不舒服。”琪琪还没有发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依旧向他走过来。这时,越来越多的血从琪琪身上流出来,琪琪自己也发觉到了,只见她被自己这些奇怪地变化吓坏了。 “叔叔,琪琪这是怎么了?”琪琪哭着向他跑了过来,想要寻求他的保护,她的身后留下了一个个的血脚印。 血越流越多,很快,琪琪变成了全身淌着血的血人。 “快来救琪琪!叔叔!”琪琪边跑边哭。 他呆呆看着琪琪身上的恐怖变化。 ‘村里的人在一个多月前就全部死了’,陈南海的话犹在耳。 ‘那个村的人在一夜之间全部都死光了’,进村时的那位三轮车司机的话此时也在他的耳边回响。 琪琪也死了?他想道,眼前的这个琪琪是她的鬼魂? “叔叔!快救救琪琪!”鲜血满身的琪琪已跑到他的面前,一手抓着比卡丘公仔,一手伸出来要她心中的叔叔抱。 “别过来!”他惊恐地说,身体不停地后退,琪琪,你已经是鬼了,人鬼殊途啊。 “叔叔快救救琪琪。”琪琪并没有停下脚步,眼泪簌簌地掉落,在她满上血水的脸上滑出两道泪痕,大概她也没想到面前的叔叔会这么对她。 “不要过来。”他转身跑到街边的一间民房中,将门关了上去,自己用身体后背死死地抵住。 “叔叔!快开门救救琪琪啊。”门外琪琪哭着拍着门。他任凭琪琪在在外面拍门,就是不开。 “好多血啊,琪琪好怕啊!叔叔不要琪琪了吗?”琪琪的哭声非常地悲伤,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背着门坐在地上,你要我怎么办啊?琪琪,你已经死了。 木门一声借着一声发出拍门声,似乎连它也在疑惑这男子为什么不开门。 “叔叔,你怎么一直坐在地上?很奇怪耶,琪琪可是第一次看到坐在地上的大人喔。” 进村时第一次见面的笑声依稀回响在耳边。 “叔叔会来看琪琪跳舞吗?” 他仿佛看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琪琪站在面前满眼期待地望着自己。 “叔叔你要结婚了吗?” 察觉到他心中的感情,琪琪努力为他撮合他和遥子的热心神情浮上他的心头。 “等琪琪长大了,就嫁给叔叔,做叔叔的新娘子。” 琪琪和他拉小指钩时天真烂漫的笑容慢慢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眼泪如决堤般的涌出,心中惨痛难当,是啊,自己为什么要逃走?为什么要将她关在外面? 这时,门外琪琪的声音越来越弱,慢慢地再也没有响起。 “琪琪!”他大叫一声,跳起身拉开木门。 只见门口处一滩血渍,比卡丘公仔摆在血渍中,琪琪却已经不见了。 “琪琪!你在哪里?”他大声呼喊道,“叔叔在这里!”急切、悔恨的喊声回荡在这条寂静的小街中,但是,没有听到琪琪的回应。 “琪琪……琪琪……琪琪……琪琪!”他像疯子一样的喊着琪琪的名字,无论他怎么呼喊,琪琪都没有回答他。 琪琪! 喊得声嘶力竭的他看着血迹中的比卡丘公仔,拿起这个公仔,哭泣着紧紧地抱住,好似它就是琪琪。他好想明天一觉醒来,还奇www书q i sh u 9 9网com是可以看到琪琪在自己床边睡着的模样,或是看到她穿着漂亮的衣服,咚咚地跑进来要他看她跳舞。 想到这里,他无比痛苦地跪了下去,抱着怀中的比卡丘公仔嚎啕大哭。他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逃,恨自己如此懦弱,也恨这苍天如此作弄人。 悲伤无限地哭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慢慢地重新振作起来。 现在不是伤心哭泣的时候,他忧郁地想,还有一件事没有做。他捏了捏身上的双界门,他要结束这一切。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比卡丘,静静地看着比卡丘一会,朝向街尾跑去。跑出街尾,他又觉得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学校的操场中。 学校还是跟之前噩梦中的学校一样,只是不再像以前那么黑暗。那股黑色的怨念依然在原先的教室中翻滚。 他拿出双界门,来到教室门前,只要将这个神物投入这怨念中,这股怨念就会消失了,以后的村民也好,自己也好,不再做这种恐怖诡异的噩梦了。说什么我杀了全村的人,陈叔究竟在说些什么啊?还有,那个人怎么可能是我的哥哥!只不过是这怨念制造出来的诱惑我想要我手上的双界门,琪琪当然也不可能会死的,明天我又可以再看到她了。 他想到这里更加坚定自己的行为,扬起手中的双界门,正要投进去。这时,一声惨叫声突然在他周围响起,一只灰白色的手从那双界门中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咦!什么东西?他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便被这只怪手拉进了双界门中。 “喀啦!” 木制的双界门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啊啊啊啊! 他不停地往下掉,周围不断地出现一些类似仪式的画面,这些画面上的人的穿着不一而同,有民国的服装,清朝的服装,明朝宋朝的都有。不同的画面有不同的人,但是他们所进行的仪式却是一样的:一对双胞胎年轻男子被活活地剥掉皮,然后用他们的血来洒在这个双界门上拜祭两仪神。 他从未见过这般邪恶的仪式,直看得他魂飞魄散。 也不知道往下坠落了多久,当仪式的画面不再出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孤零零地站在村中央祭台上,祭台周围躺满了村民们的尸体。这时,一个小孩子出现了,站在他的面前默默地看着他,然后朝他走过来,走入了他的身体。他觉得有种麻痹感从他的身体散开,心中的记忆慢慢地苏醒过来。 是的,陈南海说的一点都没有错,那个小男孩就是他小时候的自己。此时,那些他刻意遗忘的记忆犹如恶魔般冲出尘封的井盖,在他的内心肆意的乱窜乱撞,将他的灵魂撕咬成碎片。 他痛苦得跪在祭台上仰天狂叫。 他记起来了,一心想要挣脱命运无比残忍的桎梏的他,在祠堂墙壁上画下了那些蜡笔画,那是他踏在他哥哥生命上的第一步。 不!不!他看到了哥哥在远远地看到来抓他的村民后,依然原地一动不动,等着和他约好了的弟弟。 不!这不是真的!他看到了自己化成了剥皮怪物,默默地用手中的手术刀杀掉了全村的人。 不!这不是真的!他吼了起来!眼前的幻影消失,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那个双界门。 不!他摇着头喃喃地说,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弟弟!这也不能怪你,当时的你被那双界门吞噬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他凄然地看过去,看到了他哥哥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周围是一片阳光灿烂的世界。 哥哥的笑容还是那么亲切,温柔,他默默想道,很快这种怀念的心情被一种痛苦冲没了——都是我,哥哥才会…… “好久不见了,弟弟。”他哥哥对他微微一笑。 “我竟然对哥哥做出了那样不可原谅的事。”他痛苦地说,“全村的人都被我……”他看到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剥皮怪物,然后又变回了自己。 “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把它忘了吧。” “怎么可能会忘记?”他大声喊道,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别人加诸于他身上的虐待也好,自己对别人所做的报复也好,这些腐臭如死水的记忆怎么可能会忘记? “你只所以会化身那个怪物,完全是因为你手中的双界门,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双界门?”他有点涣散地眼神怀疑地看着手中的双界门,这一刻他有点想不起来手中的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的。双界门是两仪教中灵魂通往善恶世界的钥匙,可以通过它走入善的世界;也可以通过它走入恶的世界。”他哥哥说,“其实,两仪教教徒所拜祭的两仪神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但是,自汉朝开始两仪教教徒不停地用双胞胎祭品来拜祭他们的不存在的两仪神,那些被残忍杀死的双胞胎男子死后的怨念附在了双界门上。在这差不多两千年的时间中,每隔三十年就有一对双胞胎男子被杀,想想有多少可怜的双胞胎男子被献祭?这些不同朝代时期的男子们的怨念恨意不断地聚集,最后形成了一股难以消弭的怨气,这股聚集不散的怨气有时会显示一些所谓的‘神迹’,反过来又被当作两仪神来拜祭。” “作为两仪神的存在的这股怨气就聚集在双界门中,按平时的发展,只要仪式继续下去,它也不会发难。可是,在上次的仪式中,作为几千个死者的怨念集合体的两仪神,发现这一次的祭品并没有双胞胎被献祭,那是你被陈南海放走了。那个怨念集合体的两仪神开始愤怒,同样作为祭品,为什么有的祭品就可以不用被献祭?而之前的他们就要遭到那样的命运?本着这一怨念,两仪神便开始了它的报复。在仪式失败的那天晚上,可怕的事情便发生了,而两仪神第一个报复的人就是你。” “我?”他有点茫然和疑惑地望着他哥哥,眼神漂浮不定,内心那地狱般的记忆逐渐侵袭了他的意识。 “看来你还没全部记起来。”他看到哥哥平静地说,“想一想,那天晚上你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我身上发生的事?”他喃喃地说,突然脸色一变,他记起来了,仪式开始的那天晚上,他突然全身出血,昏倒医院单人宿舍的梳洗台下,当他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已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从那开始,他便开始不停地做那个噩梦。 “看来你还没意识到。”他哥哥表情依然很平静,“其实,你已经在那天的晚上死去了!” “你说什么?我已经死了?!”他骇然地望着他哥哥,身体不停地颤抖起来,手中的双界门差点从手中掉了下去,“哥哥,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这是事实!所谓的两仪神本来就是那些双胞胎祭品怨念的化身,同为祭品的你我和那些历代被献祭的祭品们有某种难以说清的联系,这大概是两仪教古老的一些咒术起作用。它大概是利用这些神秘的联系害死你的,也有可能是你深藏在心海深处、记忆之外的的恨将它唤过来的。两仪神害死你后,将你的灵魂唤回双子村,然后用双界门诱发深藏在你心中强烈无比的恨,使你化身剥皮怪物去找那些虐待你的仇人报复,同时也为他们自己报仇。” “不可能的,哥哥你是怎么了?怎么可以说我已经死了!”他低喃着摇摇头,逐渐后退,只见他此时的眼里已经慢慢地失去了光彩,他哥哥这番话快要将他击溃了,“哥哥你骗我的对吧?我怎么会死了呢?还有那么多事等着我去做的。” “你的性格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一些事实虽然不是你所期望的那样,但是那也是事实,你怎么否认也是无法改变的。其实你所看到的白天的村子和噩梦中的村子,是两仪教虔诚教徒心中恶与善的世界。本来只是教义中的东西,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却成了现实。弟弟,现在那个恶的世界正在不停地吞噬善的世界。因此我一直在找你手上的那个双界门,上次以为是在李海山的手上,还不顾一切地追到了恶的世界中去,差点就回不去了。”他哥哥说到这里停了停,望着他说,“弟弟,我需要你的帮助,把双界门给我,只要毁了它,一切便结束了。”说完向他伸出了手。 “不!不!”他摇了摇头后退了几步,此时他心中混乱之极,不知不觉快要退到了教室的门口,“按你这样说,那遥子又是怎么回事?她不可能也死了吧?”他低声说,总觉得心中有个声音在大声否定他哥哥的话。 “遥子和我们不一样,她是被你呼唤进来的,后来你又把她放她走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爱情吧,不过,我不是很了解这东西。好了!”他哥哥说到这里柔和地对他说,“把那双界门给我吧。” 你哥哥说的都是假的,用双界门将这怨念消除掉吧,这样一来你就可以还清你所有的罪孽了,他仿佛听到心中的一个声音对自己说。 “哥哥!”他此时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依稀听到自己对他哥哥说,“我来毁掉它吧,这样也可以减少我心中的一点罪恶。” “你想要干什么?”他听家哥哥紧张地问。 “赎罪!”恍惚中,他说完后抱着双界门转身朝教室内的黑气走去。 “等等,弟弟。”他哥哥见状面色一变,大声急说,“你被双界门诱惑了,这黑气不是并不是那两仪神的真身,真正的两仪神已经异化了,你之前在陈南海的诊所里看到的蛇形植物就是它身体的一部分了。弟弟,你快停下来。”他哥哥越说越大声,可是,他已经听不到了,‘赎罪’呼声不停地在他内心响起,知道所有的意识世界都充满了这句话。他喃喃地跟着心声说着“赎罪!”,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般朝教室走去,很快就走进了那黑气中。 刘广令望着居室中吊着的尸体,那是他自己的尸体,当时的他因为愧疚,在这里上吊自杀。 “当年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却害得那个小孩剪了自己的嘴角,自己真的罪孽深重啊。不过,好在很快就可以结束了”他自言自语地说。说完,他的玻璃假眼又闪过一片黑影。他的假眼一直可以看到那个恶的黑暗世界,这个噩梦般的空间和他所处的善的世界叠合,有时使他搞不清自己所处的地方,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善与恶,一切都结束了。 “双子村!双子村!”他口中喃喃地说,“这个名字还真的起得名副其实啊。” 这时,一声巨吼声传来,他看到一股黑气呼啸而来,像洪水般地没过了他的头,看来他失败了,他叹了口气,表情略带遗憾。 叽谷!叽谷! 清晨的鸟鸣声把遥子从梦中吵醒了过来,她起身看看周围,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间废房的门口,而李晴川则睡不远处。她走过去叫醒李晴川,问他:“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睡在这?” “这里?”李晴川起身看看这片废弃破旧的民房,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这里该不会是双子村吧?” “双子村?没听过。” “你没听过?”李晴川将眼睛戴上去,眼神又开始露出了像平时般的敏锐,“一个月前,这个村子的所有的村民一夜之间死于非命。” “竟有这事?”遥子粉脸发白,想到自己竟然在这样的一个‘凶地’睡了一个晚上。 “政府对外宣称是死于红死病,其实,据我所了解到的内部资料,那些村民是被人杀死的。而且从那些村民的致命伤来看,非常明显地显示他们全部死于一个人的手上,凶手一直都找不到。” “我们还是不要说这样的事了。”遥子害怕地说。 李晴川看了看她美丽的面容,微微一笑。 两人从这片废房中并肩走出来。 “昨晚我好像做了一些梦。”遥子说,“梦见我到一个村子义务支援,教一些小学生跳舞,我还记得其中一个女孩子,非常的可爱,她的名字叫……”她说到这里努力地想了一下,说:“对,叫琪琪,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叫琪琪。” “这样。”李晴川点点头,没有回答。 这时,遥子心中突然一动,忍不住地回头看了看身后已成为荒村的双子村,她看到了一个年轻男子站在一间房子门口,痴痴地望着她。 那个男子怎么那么眼熟?遥子奇怪地想,当她想要看得更加清楚的时候,那男子却突然不见了。 我在哪里见过他呢?遥子边走边想,这次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